隻有這些念頭--
他們為什麼要這樣大聲說話?他們為什麼要這樣爭吵?他們為什麼要這樣折磨傷害彼此?他好想軟下`身段哄慰她,不管她怎麼惹他生氣,他都想先跟她說一聲,抱歉、對不起,他不該這麼大聲地吼她的……
可是他一定得先把她帶走,不要讓她再對此處有所留戀。「我們回家,有什麼話回家好好的說,我會好好的聽。」他放軟聲音,苦苦地求:「聽話,好不好。」
黃蔚沒反應,隻是揉著眼,好可憐地抽泣,他便將她抱起,帶她下樓。
門外,汝音正擔心地看著他們。貴蔚抬頭,啞著嗓子喊:「磬子姐,我……」
貴媛安馬上把她的頭壓回懷裡。然後,他極快地壓下臉上的苦,對汝音笑了一下。「謝謝。」他柔聲地說。
可汝音卻對這微笑與道謝,感到毛骨悚然。
他們經過大堂,裕子夫在那裡抽著藥煙。
兩個男人用最冷冽的眼神,交會了那一瞬間。那是一封戰帖--
※ ※ ※
回到府邸後,貴媛安讓婢女們為貴蔚沐浴,將她打理得清爽舒適。
亥時後,他差人備了魚粥、熱茶以及一塊剛用豬油煎過的茶粿等食,送進貴蔚的房裡。他自己也在更衣後,來到貴蔚的身邊。他進屋時,看到婢女正在為貴蔚梳頭。而那些熱食放在梳妝桌旁的小幾上,還熱騰騰地冒著煙。
但那個小人兒,隻是呆愣愣地看著妝鏡,對那充斥的食物香氣毫無反應。
貴媛安走到貴蔚身後,伸手,向那婢女討梳子,然後將房裡的外人全支開。
貴蔚在鏡子裡看了貴媛安一眼,他也對著鏡子,回以一抹好溫柔的微笑。
貴蔚卻逃避似的,垂下眼,哀苦地皺眉。貴媛安努力不去在乎,繼續替貴蔚梳發,另一隻手好親密地撫摸揉捏著她嫩白的頸項以及軟軟的小肩。「蔚蔚,妳的發好軟,好好摸。」他示好地說:「之後讓哥哥給妳梳發,如何呢?」
貴蔚仍垂著頭,不理他。他放下梳,端來一張凳子,坐在她身旁,近到可以感受他急促不穩的呼息。「蔚蔚餓不餓?」他拿了粥,替她吹涼。「吃些東西?」
貴蔚搖頭。
他不放棄。他把瓷碗放下,拿來了那盤茶粿。像以往一樣,他體貼地為她切成適口的大小。「那吃點茶粿好不好,妳最喜歡吃的。」貴媛安好聲好氣地求她。「不要不吃東西,哥哥會很擔心,蔚蔚。」
貴蔚看了那茶粿一眼,許多恐怖的回憶都湧上心頭。
德清氏與主母想用她最愛的茶粿毒死她:德豐也想要用同樣的方法,殺死她。
她現在根本不愛那糖茶粿了,隻覺得噁心。
貴媛安挾了一塊想要喂她,她低呼一聲,下意識地推開貴媛安的手,那急切,像是在推開一隻拿著匕首的手--結果,那牙筷掉落的聲響,異常的刺耳。
貴媛安深深地喘了一口氣,緩緩地低下頭,看著自己的心意跌碎在地上。
貴蔚僵著身子,不知如何是好。她……不是故意要糟蹋的。
她當然知道哥哥這麼做的用意。他想要跟她和好,想要跟她道歉。不管誰對誰錯,他都用那低軟的姿態告訴她,他不深究了、不計較了,隻希望這一聲道歉,可以消弭所有的隔閡障礙,讓彼此的眼裡都可以再出現那毫無雜質的真摯心意。
可是,她沒辦法對他打開心房。她覺得這樣的自己很殘忍。
她不要再讓貴媛安示好,凸顯自己的狠心與愧疚。
「沒關係,蔚蔚。」沒想到,貴媛安仍是平靜的,彎身將筷子拾起,好脾氣地說:「還有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