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蔚不信,她不信!
坐在往於萊坊急駛的馬車上,貴蔚緊扭著手,一直閉著眼祈求著--
不要讓這一切成真!
她本不想相信鄭參事的話,更想逃避他,可是這男人卻不斷用誘引的姿態,引著她自己去發現並證實真相。
他編造理由遣開那些婢女,並為她備好車夫與馬車,同她一道出府。婢女們見是侯爺身邊的副官吩咐的,又有他本人親自陪伴,根本不疑有他,趕緊照著備辦。
她緊貼著窗,慌急地算著所剩的路途。她希望於萊坊快些到,又祈望著永遠不到--因為,因為她一點也不想看清貴媛安那雙沾滿鮮血的手!
她太專注自己的祈禱,根本沒餘下的心思去發現鄭參事那笑得詭異的臉。
半個時辰的車途,清穆侯府到了。這府邸的周圍,完全沒有人煙,漫天枯木交織成的枝網,將死寂肅殺的氣氛兜頭罩下,讓此地失去了往昔的人氣。
貴蔚顫唞地扶著門下車,鄭參事與車夫想要攙她,被她掙開了。
她踉蹌地走上石階,站定在那染著歲月斑駁、正緊緊地封閉著的大檜木門前。她的身影,被那些巨大的木紋與貼得放肆的封條襯著,顯得弱小、無助。
她趴在門上,握住那門上的銜環,用盡全身的力量去搖、去敲、去擊,希望裡頭總有個人出來,來應她的求助。
「磬子姐!是我!是我!我是貴蔚!」她用力地喊著:「請妳開門!開門!我來看妳了!來看妳了!請妳出來……」
同時,心裡再次響起鄭參事陳述事實的聲音,正呼應著她的吶喊。
被罷了官。被削了爵位。被抄了家。要誅三族。府邸的下人都貶為奴工,發配邊疆,終生不得入京……
最後,這宅邸的寂冷無聲,讓貴蔚再也受不住,仰天放聲大哭。
她跪在地上,長嚎得萬分哀戚。「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磬子姐--對不起啊--」然後,她拚命地、死命地磕頭、磕頭、磕頭,磕得額上都流了血。
鄭參事與車夫趕緊上前拉起她。她掙紮。「放開我!我要謝罪,我要謝罪--是我!是我害了磬子姐的,如果她不是我朋友的話,她就不會被大哥害死了--都是我!都是我!」
鄭參事很冷靜地將這車夫支開。「你快去調撥車頭,我們馬上帶小姐回府。」
「好、好!」車夫慌慌地下了階梯。
鄭參事見車夫走遠了,精明的臉又回復了哀痛。「小姐,請您不要自責了,這不是您的錯。」
貴蔚搖頭,根本聽不進這種膚淺的安慰。
鄭參事便直接切人要點。「清穆侯之所以遭清算,是因為他知道一個秘密。」
這話,讓貴蔚全身僵硬。
鄭參事知道,她很注意他接下來的一字一句。他壓抑著興奮,說:「他知道侯爺答允了牡國,要自立為王的密約。所以,侯爺才會決定除掉他。」他頓了一下,再加油添醋。「對了,侯爺這次出使牡國,表麵上是為了國務,其實,卻是在與牡國當權者周旋,要如何瓜分這禁國的所有好處。」
貴蔚抬起臉,瞠裂眼眶瞪他。
她滿臉都是血流,使她的瞪視竟顯得如此猙獰恐怖,連鄭參事都瑟縮了一下。
但他還是鎮定心神,說完。「所以,小的認為,這絕不是小姐的錯。」
「牡國?」貴蔚抖著說:「自、自立為王?大哥?」
「沒錯。」鄭參事火上加油。「真正要叛國的,其實是侯爺本人。」
喉頭一梗,貴蔚撫著脖子,不斷大口吸氣、吸氣,可她仍無法吸進任何空氣。那聽似哮喘的聲音,尖銳得讓人恐慌。最後,她眼前一黑,就這麼昏死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