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取得書庫鑰匙之後,總在貴媛安上朝、人不在府邸的時候進入。
書庫裡,置放書盒的檀木栗子都是一樣規格的,站在前頭,這樣放眼望去,這條架子路齊整得讓人覺得好像沒有盡頭似的。而這屋的末端,另置一排紅木架子,上頭擺放的便不是書,而是大大小小的漆盒、木盒。她記得鄭參事的吩咐,要先從這架子上找。他雖沒進來過,但偶爾會聽貴媛安提起,有這麼一個置放文契借帖、信劄手本的地方。
她從一大早用完早膳後,便待在這裡,仔細地翻查這架子上每一盒文契手本,直到貴媛安下朝的時辰,她又趕緊出來,不讓貴媛安心生懷疑。
每天晚餐時,貴媛安都會微笑地問她:「蔚蔚,今天在書庫做了什麼?」
她總是戰戰兢兢地回他一兩個書名,敷衍帶過。貴媛安也不強迫她多說什麼,隻要她願意笑著對他說話,他就滿足了。因此,他依然讓那串鑰匙放在她身上,隨她任意進出。貴蔚就這樣老老實實地找了一個月,卻隻搜完一座書架。
那日午後,貴蔚對這無止盡、沒有半點可靠蹤跡的搜尋感到疲乏無力。她坐在地上,看著外頭的天光,估計該是酉時,貴媛安快回府了,得趕緊結束。
正要起身時,貴蔚忽然注意到旁邊置書的木架子中間,有一塊黑色的影子。由於這些木架子之間沒有隔板,因此可以看透書盒後麵的情況。
貴蔚來到那座架子前,將書盒搬開,找到了那黑木箱子。
那黑木箱子很厚實,貴蔚搬不出它,她便趴在地上,研究這箱子。
這箱子上有兩副鎖孔,鎖孔上頭右邊的機關上環繞著二十四節氣的字樣,左邊的則依序刻著天幹地支的配對。貴蔚將那串鑰匙拿出,試出了兩支合適的,並發現必須用鑰匙轉動那機關上的指標,指標轉對了地方,那鎖孔才會打開。
她想,這節氣與天平地支的字樣,是要讓人去轉什麼特別的日子嗎?她用鑰匙分別將那兩副指針轉向「立冬」與「甲申」的字樣。那是貴媛安的生辰,這麼重要的東西,或許會用對自己重要的日子來作這關號。
不過,她猜錯了。貴蔚再想了幾組與貴媛安有切身關係的日子,試了一回又一回。天色越來越暗,貴蔚急了。她要趕在貴媛安回府前,趕緊出去。
重要的東西、重要的日子……她的腦子飛抉地轉著。
她決定再試最後一組。這是她在衝動之下,胡想出來的。她讓那兩副指針,轉向「春分」與「戊戌」。那是她的生辰。
右邊的指標轉定時,貴蔚聽到「卡」的一聲,發現那箱子的門動了一邊。
不會吧……她既期待又害怕地想。
她再去轉動左邊的指針,來到「戊戌」時,又是「卡」的一聲。
如此,那箱門終於被打開了。原來這關號,就是她的生辰。
貴蔚低下頭,心頭好麻,隱隱的,還有些痛。
她顫著手,打開箱門,裡頭隻擺了一隻皮匣。那皮匣外,雕著她不識得的他國文字,以及繁麗碩大到令人感到眩目的牡丹花葉。
她打開匣子,取出裡頭用大紅大紫的錦繡織成的奏夾。奏夾裡頭裱著黃紙,上頭寫有兩款文字。一款文字,與皮匣外的文字雷同,貴蔚不懂,也無暇顧及。
因為,她完全被另一邊的文字給引去了注意。那是禁國的文字。
她欲哭無淚。那上頭寫著,都堂大宰相貴媛安,願受大牡寶慶皇帝之冊封,為「禁奉外王」。文末,有貴媛安的親筆簽名與用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