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片小花圃,裏麵種了一片黃色和橙色的雛菊,纖細的花瓣環繞著金黃的花蕊,好像一張張燦爛的笑臉。
在石凳上坐久了,屁股冰涼,我看了眼手機,開始想念自己的專用椅。剛好五點整,看來我還是來得早了——公主不知何時駕到。以前等餘露露,現在等段毅,難道大家都覺得我的時間很多?
托著下巴,從60開始倒數,“60,59,58……”
風輕輕地吹,雛菊微微搖曳,時光就像手中的沙,攥得越緊流得越快。
慢騰騰地數到“0”,我長舒一口氣,心說要是段毅提前告訴我他懷孕了,我還可能再等上九分鍾。然而,這是個現實的世界。
還是回家繼續寫那些催淚段子吧,既能湊湊字數,又能糊弄小女生的感情,何樂而不為?
我站起身,拍拍屁股,都坐麻了。這時手機又響了起來,看看來電顯示,本來不打算接。轉念一想,看他怎麼圓場。
“鴦鴦,你還在哪兒嗎?對不起,剛才堵車了,耽誤了十幾分鍾。我就快到了,你再耐心等一會兒好嗎?我馬上就到!很快的!等等我!”
我來不及說不,他就掛掉了電話。
段毅就那麼篤定我會耐心等待嗎?也像很久以前,我站在宿舍樓下等他,而他可以跟同學就某個問題討論大半天。那樣的時光早已過去,我也不會再等待。
挎著路易往小區走,順便朝路邊小店看看,如果願意,我想買幾盒巧克力晚上邊碼字邊品嚐。看到熟識的零食店,我正要走進去,身後有人大聲喊我的名字:“鴦鴦,鴦鴦!”
扭頭一望,就見段毅隔著一二十米的距離邊跑邊喊。他跑得喘籲籲的,好似額頭上還有汗,在短短的額發下發著細碎的光。暮色從他身側灑下,勾出我曾端詳過無數遍的輪廓,那樣的生氣勃勃,好似春天萌動的芽,
我停住腳步,看段毅拉住我的手臂:“你怎麼不等等我?不是跟你說了堵車嗎?”
他的臉仍是誠摯,我的指甲死死掐進路易的皮麵裏,心想管住自己的巴掌好像是難度不小。
“我餓了。”我麵不改色地對他說。
段毅笑著說:“我也沒吃飯,不如我們找個地方吃飯。”
他的笑容多麼明亮,就如我初次見到他時一樣,溫柔的笑容在我臉上漾開,心想對方這樣有誠意,本尊怎麼好一口回絕?
我凝視著他依舊烏黑發亮的眼珠,說:“我想去明珠酒店上麵的旋轉餐廳吃飯,以前在那裏吃過很正宗的葡式蛋撻,非常好吃。”
明珠酒店是一座尖塔形的以住宿、餐飲、娛樂為一體的五星級酒店,最為著名的是它最高層的旋轉餐廳。在那上麵,可以俯瞰C市的城區。當然,那麼著名的餐廳,消費也不菲,據說裏麵一杯普通的檸檬水也要20塊一杯——其實我沒有去過,海倫在那裏與一位金領用過餐,回來就在我耳邊說上麵的蛋撻如何好吃,還有啥啥美味之類。我轉個背就忘記了海倫的絮叨,但“蛋撻”兩個字倒是模模糊糊記住了。
段毅的臉色短暫地變了變,很快就答應了我:“行啊,我們這就去。”
我沒再說話,看他在路邊叫的士。
他對別人並不吝嗇,多年前能冒著烈日買冰激淩和水果,如今也毫不猶豫。我惡意地想,隻要他願意,對誰都大方,包括馬小麗。
讓他破費,以前是為了試探他,現在我隻剩了惡女的心思。也許與馬小麗分手是真的,因為段毅的衣著打扮與普通人無異。既然分手,他就墮落凡塵,想必錢包也不充裕。他現在的工作,我沒問,隻是那時在藍色香蕉遇見他,後來還是讓我驚奇了幾天。他幾時轉了性子,對男人感興趣了?沒有看見他的男伴啊。要是看到了,也許可以順便猜測攻受的謎題。
的士用了二十分鍾到達明珠酒店。踏上光可鑒人的大理石台階,我跟在段毅身後,看他正要推旋轉門,心裏波瀾不興,忽然看見一隻手朝我伸過來。
他還想牽我的手?我抬頭望向段毅微笑的雙眼,麵上不由得呈現驚詫的表情。表麵上我好像接受與他的和解,實際上從心裏到四肢都在排斥與他的接觸,哪怕是一個指頭的碰觸也不願意。
我遲遲沒伸出自己的手,他怔了怔,隻好幹笑幾聲縮回手。
通往旋轉餐廳的電梯一直在上升,似乎沒有盡頭。段毅看著指示板上跳動的數字,我透過牆壁上嵌金花紋間的鏡子看自己的臉,白色的臉,黑色的眼,淡色的唇,與幾年前有什麼不同?電梯發出嗡嗡的輕響,在這個狹小的空間裏顯得格外清晰。
忽然電梯停住,門在身邊打開。
“到了。”段毅說。
我點點頭,跟著他走進餐廳。
眼前一亮,圓形的大廳,富麗堂皇。鞋子走在印了繁花朵朵的棕色地毯上,幾乎發不出任何聲音。天花板上綴著大的小的,大的像一輪明黃色的滿月,小的就像擁著滿月的星星。跟前立刻就有彬彬有禮的服務生過來引路。
位置靠窗,潔白桌布上擺著一盆鮮嫩的馬蹄蓮,雪白的花瓣在燈光的照耀下純潔無暇。窗外的萬家燈火慢慢閃爍起來,仿佛無數飛入城市的螢火蟲。服務生微笑著遞上印刷精美的菜單,我略略地翻了翻厚重的彩頁,把它遞給段毅:“你點吧,我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