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著。”
承影怔了怔,坐在她身邊。
“別怕,沒事。”
含光低聲道:“我不是怕,就是心裏很亂。不知道這一路進京,會是個什麼結局。”
承影忙伸手捂住了她的嘴,屋內霍宸尚未安歇,怕他聽見。
含光拉下他的手,吐舌笑了笑。
承影抱膝端坐,雙手合在膝前。右手掌心處一抹溫軟,生了根一般。他伸出左手拇指輕輕在那片掌心處細細撫摩,隻覺得全身都和暖軟綿,竟像是被溫泉水泡著,載浮載沉,再使不出半分力氣來。
含光望著廊下一地清輝,低聲道:“你去睡,我來守上半夜吧。”
承影像是夢裏醒來一般,低嗯了一聲,站起身,走進了耳房。
含光抱著刀,靠著柱子,心思之複雜難言,是十九年來從未有過的沉浮不定。
身後房門一聲輕響,含光起身回頭。
霍宸步出房門,一屋燭光落在身後,青衫微動,人如踏波而來。
“殿下還沒睡?”
“睡不著。”
含光不由輕笑:“這一夜睡不著的人,還真多。”
“坐。”霍宸一撩衣袍,隨意坐在廊下。
含光略一遲疑,離他三尺,坐下。
霍宸良久未語,夜色之中,側影威儀莊重,一肩清輝,略顯寂寥。
“方才我聽得你對江承影說了句話,怎麼,覺得本王沒有勝算?”
含光忙道:“不是,隻是隨口一說而已。夜深了,殿下傷未痊愈,早些睡吧,明早還要趕路。”
霍宸側過臉來,目光順著她的臉頰滑下,落在她手中的雲舒刀上。
刀柄上係著一塊玉璜,宛如新月。
“這是什麼?”
“哦,這是幼時,有個人送的。”
霍宸哦了一聲:“講講。”
含光想了想,輕笑道:“那時候我約莫七八歲,父親和江伯父還在京城當差。承影和我被送去閑雲寺,跟著孤光大師學武。那時,寺裏還有個小孩兒,和承影差不多大,白日裏學武,夜裏還要抄經書,鎮日板著個臉。我閑著沒事,便幫他抄經書。他見我的鴛鴦刀,光禿禿的也沒個劍穗,便說要送我一對玉璜係上。那日先送了我一隻。回家母親看見便說這東西太貴重,不能收,翌日我便去寺裏還他,不想他已經走了。”
霍宸又哦了一聲,淡淡道:“他叫什麼名兒?”
“不記得了。”
霍宸側目,停了半晌,冷哼一聲:“送了你東西,竟連人名兒也忘了。”
“哎,那都是十幾年前的事了,我那能記得清楚,再說那小子傲氣的很,鼻孔朝天,或許就沒告訴我他的名。”
霍宸站起身,一抖袍子,轉身撂下一句,“回去睡吧,今夜不用守了。”
“我還是守著殿下吧。”
霍宸腳下一頓。
“反正也睡不著。”
嘭!霍宸抬腳跨進房門,反手一關。過了一會兒,屋裏燈光一滅,便再沒了聲息。
含光又在廊下坐了半天,直到夜風有些涼,才起身走到耳房,敲了下承影的窗戶。練武之人警覺,含光知道這一聲響他必定已醒,便輕聲道:“殿下說,不用守了。”
承影在屋裏應了一聲,含光便轉身去睡了。
翌日一早,洛青穹親自帶人去城門外接應虞虎臣。
霍宸帶著含光和承影等人同去。
含光遠遠看著一隊人馬過來時,心裏隱隱一酸。八百餘人,隻來了不到二百,穿著平頭百姓的衣衫,手無寸鐵,一看還真是像被招安的。
虎頭山的幾百人,都是虞虎臣當年從驚風城帶出來的兄弟,從刀光劍影鮮血白骨中撿回的一條命,在虎頭山偏安七年,有人已有了家眷,有人看破了世情,有人隻想逍遙快活。安逸閑散也未能磨滅鐵血雄心的人並不多。虞虎臣是其中翹楚,但他也知道此事勉強不得,若是不能死心塌地的跟著來,路上反而容易內訌出事,是以,昨夜講明招安之事,便讓大家自己決定去留,決不強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