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春時節,蘇州已是生機盎然的景象,從江南青澤園的聽風台上往下看,目之所及,是碧綠的竹濤,竹葉隨風揚起,繞著嘰喳的鳥兒舞蹈。
聽風台上,有一老一少兩個人在對弈,老者執白子,少年執黑子。博山香爐裏焚著的極品沉香散發出沉鬱的香氣。
老者須發皆白,卻精神矍鑠,雙目炯炯有神,時而凝眉,時而撚須;少年的神情控製的很好,不驕不躁,全神貫注,描在素色長衫上的墨竹在搖擺中更顯神韻。
清新的風吹了過來。老者忽然拍手笑道:“你到底還是著了我的道!”
少年默而無言。
老者沒有放棄他的語言攻勢,繼續大笑著說:“趕快投降吧,別浪費時間,我今天的午飯是烤魚,絕對不能錯過!”
少年又落下一子,說:“不到最後,為什麼要催我認輸?難道先生您怕了?”
老者吹了一下雪白的胡須,說:“我怎麼會怕?難得舉世追捧的白澤公子季檀有時間陪我下棋,我高興還來不及呢!”
季檀嘴角一抿,說:“先生何必挖苦季檀?季檀如何風光,都是先生的弟子。”
一句話吹捧得南宮戩一陣暢快,翻飛的鬢發更張狂了幾分,但是出口的話並沒有因此變得溫和:“為了安玲瓏那丫頭,你可真是無所不用其極啊,這麼酸的話都說得出口。”
季檀沒有答話,甚至一雙眼睛都沒有離開棋盤。
“別緊張嘛。我是跟你打賭了,隻要是你贏了,我就讓你去長安,並且把當風堂所有的兄弟都交給你調遣,但是你也要認清形勢,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總不會有好結果的。”南宮戩諷刺地說。
季檀手上的動作沒有一絲停歇:“先生對季檀的棋藝看低了,更重要的是,先生更看低了季檀的決心。”
“這可不是你的風格,你不是一向很懶嗎?真動心了?哈哈哈!你腦子可清醒點,玲瓏郡主是有婚約的人,不可能跟你廝守終生。”
“季檀不在乎。”
南宮戩打趣的心收了收,“她遠在雲安城打仗,內憂外患、形勢嚴峻,已經朝不保夕。”
“她一定能活著回來。”
南宮戩將手攏進袖子裏,說:“她是號稱‘白狐公子’,但你不要真的把她當成神仙妖怪看啊——就算她能回來,她爹攝政王安鎮山也不可能活著回來了。”
季檀默默落下一顆棋子。
“喂——我說,你要是真出手幫她,就打破了你季家‘不涉朝政’的規矩,也不怕你爺爺化成鬼來清理門戶……”
不等南宮戩說完,季檀抬起了頭,向南宮戩拱手一禮:“多謝先生承讓,弟子冒犯了。”
南宮戩低頭一看,原來結局已定,季檀勝了。可是他並不失落,反而有些釋然,他的身體放鬆下來,靠在身後的椅背上,說:“據當風堂的兄弟們說,早在半月前,安鎮山就向駐紮在雲安城附近的吳伯庸部發出增援命令,但是命令石沉大海,所以他很快向小皇帝呈上彈劾的奏折,可惜奏折進了兵部就不見了。這麼多天了,再沒有任何消息,看來這個威名赫赫的攝政王已經必死無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