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段(2 / 3)

葉還君在石階上坐著晾幹頭發,衰朽斑駁的石柱掩映著他白皙的麵龐,死一般的蒼白,又玉一般地溫柔,眼角黑色的止劍罪印如蜿蜒綻放的花紋,長發下微動下若有似無,如同那經年不朽的美貌,真實又似假象。

無鹽傾城,終成泉下骷髏,情愛仇恨,隻是夢中蝴蝶。正如僧佛執著於真相,蘇餘人執著於想像,而且不覺得這有什麼錯。人生苦短,真相殘酷而想像美好,似是而非中,一輩子也就這麼過去了,何必看透,何苦看透。

葉還君素來養尊處優,蘇餘人以為他會很難侍候。不過兩三天相處下來,發現他其實很好養,用調侃的話說,那就是“很識時務,懂事得不得了”。也許是對自己的處境很有覺悟,有人侍候,就不會挑剔,白菜土豆小魚什麼的,送到麵前是什麼就吃什麼,也不會因為看不慣蘇餘人而拒絕她的好意,像貓一樣溫順,也像貓一樣沒原則,唯一的缺點就是不怎麼說話。

蘇餘人想,這人真沉得住氣。她啃著胡蘿卜,眼睛盯著坐在河邊雜草上的葉還君,那人已經在河邊坐了一個下午,摸著身邊的草葉編了十幾個圈子,蘇餘人忍不住揣摩他的心思,猜想他現在是在算計什麼,他低著頭動作很慢,看上去有多麼專心致誌一樣,蘇餘人覺得他平靜得有些悚人,於是掏出顆鎖絡丹扔到一旁煮著的魚湯裏,倚在門口又看著葉還君,誰知道呢,也許那人什麼事也沒想,就隻是坐著而已。

河邊長著的一溜蛇果被他看見,他盯著那紅紅的小果子看了許久,伸手摘下來就往嘴裏送。蘇餘人連忙跑過去阻止,告訴他這是蛇果,不是我前日我給你吃的刺莓。葉還君看著那東西有些犯迷糊,蘇餘人摸了摸他的頭,問他是不是餓了,我煮了魚湯,你想吃什麼,就和我說吧。

葉還君抬眼看她,說我想吃人肉人血,你能把自己殺了給我吃嗎?蘇餘人將此話在腦中過了一遍,拋去此話背後的怨念憤恨,當成難得的玩笑聽著,很高興地笑。葉還君看著她,覺得她的腦子純粹被門板夾過。蘇餘人站起來,說我自己的是不可能給你吃,不過我法子多的是,可以給你弄來,養隻喜歡吃肉的貓又不是什麼難事。

她話還沒說完,突然住嘴往破牆角那邊看了一眼,靜立片刻,一把抓起葉還君就往院裏跑,她隨手關上院門,快速到屋裏抓了紫狼弓和包裹,低聲示意葉還君往後門走。葉還君卻是頓住,問她看到誰了。蘇餘人毫不猶豫地說是謝家堡的人。葉還君冷笑,你隻是覺察有人,憑何認定就是謝家堡的人?

蘇餘人一手扣住他的左手脈門,說你再廢話!她拉著葉還君正欲轉身,院門嘩然一聲被震裂開來,塵屑中不見追殺的浩大陣勢,隻有一人白衣簡發,竟是方小寂。

兩人皆是愣了片刻。蘇餘人右手玩弄著一白羽小箭,將紫狼弓背在身後,她瞧出方小寂隻有一人,麵上不由從容起來。哦,原來是夫人。她朝方小身後看了一眼,故意問,怎麼隻有夫人一個,竟然沒帶人來?

方小寂的眼光越過蘇餘人直接落在葉還君身上,她眉頭微皺,疲累之色甚重,眼底卻是一股莫明地氣惱。蘇餘人攔在她麵前,方小寂也不瞧她一眼,隻朝葉還君道:你過來,跟我走。

葉還君站在蘇餘人身後,竟也不動。

夫人總是這麼自信。蘇餘人轉身拉著葉還君退後幾步,倚著葉還君的胳膊笑得很曖昧:這麼多天不見,夫人怎麼也不問問我和義父之間發生了什麼?他還願意跟你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