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他毫無懼色,每一次掃射時對方的火力都會完全被壓製下去,但一等他停下子彈便又像暴雨一樣飛過他們的頭頂。這時流雲便轉過身來斜靠在立起的沙發上休息,似乎一點也不著急,等對方的攻勢逐漸減弱,他便又再架槍,瞄準,扣下扳機。“他們快要沒子彈了。”他突然轉向九曜,淡淡地說。“你是要走還是留下?”
九曜不懂為何他會這麼問,但也並未多想,他知道從自己拿起那片碎玻璃刺向檀君的時候,就已經和這片世外桃源徹底決裂了。他扯著嗓子大聲喊道:“當然要走!”
流雲的眼中閃過一抹複雜的光。他從九曜手上接過那把原本屬於檀君的手槍,指了指大開著的大門,又指了指自己。再把手中的衝鋒槍和子彈塞給九曜,示意他留下。九曜往門口望了一眼,黑洞洞的雕花木門大大地敞開著,燈罩已經被打碎了的廊燈的照射下,有三個人影很明顯地映在大理石地麵上。三人都緊緊地貼著門邊的外牆,隻伸出三個槍口朝著客廳,似乎在屏息等待著。他剛想提醒流雲,就看見流雲不知從哪裏掏出了一罐噴漆狀的東西,拉開引擎扔到了屋子中央。流雲捂住九曜的眼睛,自己也雙眼緊閉。隻聽到嘭的一聲,罐子炸開,發出了刺眼的白光。
樓梯拐角和柱子後傳來惡毒的咒罵聲,原本洪水般傾瀉著的彈雨頓時比先前弱了許多而且失了準頭。流雲左手在沙發上一撐,整個身體突然騰空掠過橫在地上的沙發。他在空中向門口的三個影子射了五槍,然後背部著地滑向了門另一側的牆。門口的黑影全都應聲倒下,似乎還在掙紮著想舉起槍。流雲一個翻身從地上躍起,緊貼著牆壁免被流彈打中,半蹲著快速朝樓梯口移動。他一邊走一邊舉槍瞄準,扣下扳機,又立刻再次瞄準,射擊。沒等他走到樓梯口,手槍的子彈就用完了。他扔掉手槍,握刀在手,加快腳迎著滿天亂飛的子彈奔向樓梯,從喉嚨深處發出一聲聲嘶力竭的呐喊。
他高高揮起利刃,撲向樓梯拐角後的最後兩個守衛。
九曜覺得自己的心被高高地提到了空中。流雲的每一個細微動作都牽動著他的神經。他想起第一次見到流雲時他滿身是血,連睫毛都顫動著血珠,一開口血沫就從他的口中溢出。而自己能做的,僅僅是用微弱的聖光幫他暫時止血而已。
他記得流雲無聲無息地在他身後倒下,鮮血滲入身下的土地,生命的跡象一點一滴地從他蒼白的臉上流逝。任憑他反反複複地念誦聖光的咒語,一次又一次地拍打他的臉頰,用盡全身的力氣按住汨汨地流血的傷口,也無濟於事。他隻能架起流雲,一邊哭一邊挨家挨戶地求救。他是如此害怕流雲會就這麼死去,隻留下他一個人。
此刻,這種恐懼又緊緊地包圍著他。
九曜從未看到過流雲這樣牙關緊咬,青筋暴起,雙目圓睜,惡狠狠地揮舞著彈簧刀,仿佛地獄裏的惡鬼。他英俊的臉變得扭曲,一向低沉的聲音也變成了一聲聲嘶啞的喊聲。他看著流雲縱身撲向樓梯的拐角處,之後便再也看不見了。
當他看見流雲撞破玻璃,像變魔術般出現在他眼前的時候,他的疲憊和絕望全都變成了無盡的希望,但此刻一切地希望又變成了痛苦的煎熬,變本加厲地折磨著他。一想到流雲可能會受傷,可能會死,九曜就害怕得難以複加。他寧可和流雲一起死在這裏,也不願再看著他一點一滴地流著血慢慢地在他麵前死去,而自己卻什麼都做不了。九曜雙膝一軟,已經跪在了地上。他緊緊地抱著流雲留下的衝鋒槍,閉上雙眼,朝著門口一片漆黑的夜空默默祈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