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個二十歲出頭的年輕人,高而挺拔,眉眼清秀,說話的時候神色還很靦腆,在徐雅徽給他簽名的時候,也還是始終垂善眼簾,既不看徐雅微,甚至也不往言采那邊瞄一眼。
要簽名的年輕人離開之後,言采忍不住打趣她:“還有新鮮的樹木靠過來,看你一眼都臉紅,你這朵幹花未免魅力太大了一點。”
誰知徐雅微輕輕一笑,繼而搖頭:“言采你是怎麼了,和我裝傻就沒意思了吧。小夥子根本是為了你才過來的,多靦腆乖巧的小孩,連和你說句話看你一眼都不敢,才拿我做幌子。”
他實在是一點也沒留意,聽徐雅微這樣說,隻能回答:“我看他向你搭訕,就走神了。”
徐雅微伸出手來拍了拍言采的臉頰,微微歎了口氣;言采這個時候看見吧台正在用機器榨橙汁,一個橙子被鋒利的刀刃一剖為二,新鮮的汁液從飽滿的果皮中直射出來,角度尖銳,幾乎像是護士在試針。失去了堅硬果皮保護的鮮嫩的果肉再送進榨汁機,長而狹的果肉被擰爛、壓碎、榨成汁液,橙汁倒在玻璃杯裏,屍骨不全的殘骸則順著管道直接倒去看不見的垃圾箱。
很多時候累得睡不著,言采都會覺得自己是那隻橙子。
十一 病
彩排開始沒多久,言采病了。
十二 空床
林瑾和導演都勒令他休息。他頭一天下午吃完藥,一覺睡到第二天中午。
鍾點工應該是已經來過了。在床邊留了溫水、感冒藥和保溫盅裏的食物。
生病的人沒有胃口,倒是貪戀被子裏的一點溫暖。
他先是發覺自己很久沒有這樣睡過十二個小時,抬眼看看窗外的陽光,記起以前兩個人都休假的時候,沒事會在床上膩半天,也不做什麼,說一會兒話睡一會兒,醒了的人摸本書,等另一個人醒過來。
那個時候謝明朗喜歡趴著睡,言采有時伸手去撫摸他的脊背,肩胛骨,推到腰,再反推回去,停在肌肉放鬆的頸子上,非要把人弄醒了,才湊過去在肩頭落一個吻。
不知道他現在是怎樣的睡姿,身邊又睡著什麼人。
陽光已經曬到空著的半邊床,在床鋪上創作出微妙的光影。
十三 白果粥
病人比天大。感冒稍好言采還是堅持按時參加排練。反而是林瑾不放心,多派了一個小助理跟著,不管別的,就管他按時吃飯。
所以當言采剛開始提出要吃白果粥,小姑娘歡天喜地給他去買。
到後來全公司有空的助理都跑去全城各家餐廳粥鋪買白果粥,因為不管是什麼樣的食鋪買回來的,言采頂多吃兩口就放下。然後下次問想吃什麼,還是說想吃碗白果粥。
他這個人在吃穿用度上並不挑剔,年輕時候在劇組跟著吃盒飯,二十年後再遞給他一盒他照吃不誤。這次他難得說想吃點什麼,林瑾倒也開心,還說吃多銀杏對肺和喉嚨都好,順便勸他少吸煙。
但是最後過來拍桌子的也還是林瑾。
“你哪裏是要吃粥!就算把全城的粥鋪給你翻過來,煮粥的人該在哪裏還是在哪裏。人都放走了,怎麼就不舍得一碗粥?你就不能換碗魚生粥吃啊!”
十四 妥協
這種論調絕對不是第一次聽見。
就像當年沈惟死了,沈知那個時候還很小,也不哭,反而跑過來勸慰自己:“人都是要死的,爸爸死了,你應該去愛別人,好好地生活。”
這個女孩子從小人小鬼大,最近一次回國,還專門來找他,見麵沒兩句話就說:“我在蘇丹見過謝明朗,告訴他你還是沒學會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