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言采的心跳就莫名其妙地開始加速了,說不定是被謝明朗那強而有力的心跳感染的。他感覺到謝明朗的手從他的後背移到頸子上,而自己的臉也正貼著他的臉,他任由彼此的呼吸聲起伏許久,才又一次地伸手,緊緊地摟住了謝明朗日漸消瘦的脊背,手指眷戀地劃過突兀的肩胛骨,還是固執地說:“老了,不想演了。”
伏在他身上的謝明朗的身體依然是暖的,太暖了,肩頸上的汗意如此分明,就是太輕,輕得讓人都會恍惚起來,聽到言采的話後謝明朗又一次笑了起來,氣息順著脖子悄悄地竄進領口深處,搖頭的時候他的頭發亂糟糟戳上言采的脖子下巴和臉:“胡說八道。快去演,我想再看你演一出戲。”
言采接下戲之後,因為謝明朗的病而靜止停滯的生活又一次流動起來。
言采剪短了頭發,蓄起胡子,在家、醫院和排練場之間奔波,隨著排練的進度越來越到尾聲,他的脾氣也越來越壞——他開始明白謝明朗為什麼執意要他演這出戲這個角色,並為跳入了這個不知道算不算是陷阱的坑裏而生自己的氣。第一次排完柯迪莉亞之死一場的時候他擦幹滿臉的淚,麵無表情地狠狠捶了一下地板,血流了一手,把在場所有的人嚇壞了,但當助理急急忙忙奔上台來送藥膏和繃帶,他看也沒看,隨手摔了出去。
這是言采有生以來第一次在工作時發脾氣。
那一天言采從來沒有覺得這麼生氣過,當天的排練進度一完成就立刻離開。早一步接到通知的林瑾在排練廳門口堵他,不讓他一個人開車。她的手抓住他胳膊的一瞬間言采勃然變色,衝著林瑾大吼:“這是要我死啊!”
林瑾被他吼得整個人都僵了,但也沒有鬆開手。言采吼完這一句也怔住了,他看了看林瑾的神色,緊繃的身體慢慢鬆弛下來,別開臉:“你怎麼過來了?”
林瑾捏著言采的胳膊不肯放:“來接你。”
聞言言采猛地轉過頭來,整張臉刹時間麵無人色,林瑾猛地會意,趕快說:“不,不,明朗沒事,我聽說你傷了手,怕你開不了車,來接你。”
言采瞪了一眼她,才冷漠地一瞥左手:血跡已經洗去了,但傷口並沒包上,小指一側的手背上被粗礪的地板蹭破了一大塊皮,也不怎麼痛。他點點頭:“開車也用不上你。我沒事,你回去吧。”
“不行。大夏天的要是感染就壞了,我送你去醫院。”
“醫院就更用不著你了。”
言采想甩開她的手,起先沒用力,也就沒甩開,到後來不得不抓住她的手把人推開,快步往停車場走。林瑾在他後麵一路小跑地追著,一直追到車子旁邊又一次死死地按住車門:“言采,我求你了,今天我替你開回去吧。”
言采看也不看她,垂著眼睛望著車門:“不然你替我去求求他,不演這出戲,這才是一了百了的法子。”
說完趁著林瑾一時沒接上話的工夫,言采還是推開她,上車走了。
這段時間謝明朗去醫院去得頻繁,言采又有戲,兩個人臨時搬回市內的公寓住,取個方便。他趕回家的時候謝明朗果然已經從醫院回來了,聽見言采的推門聲從椅子上站起來:“也算著你要回來了。今晚出去吃吧?霏霏打電話來要我們過去吃飯,我覺得太遠了,就推掉了。”
言采的臉色還沉著,聽見他的問題靜了一靜,才答:“隨你。”
謝明朗笑著點頭:“手給我。上完藥我們就走。”
“你到底找了多少人盯住我,有什麼風吹草動都到你耳朵裏了。”謝明朗上藥的神色很專注,言采在一邊看了他很久,還是輕聲開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