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從二柱子給家裏的來信當中,聽到二柱子說大家在一起都挺好的,大奎這才更覺得有了點踏實。
3
在山區,能夠適合播種小麥的地塊畢竟是很有限的,跟平原地帶自然是沒法比。
因而,山區的人們也就不存在那種“麥收大忙季節”的概念。
至於他們的那點麥收活計,有人甚至給出了一個不免太過誇張離譜的形容,竟說什麼“那點活,一手卡著腰、一手端著煙袋鍋也就幹了”!
是在麥收過了之後不多天,人們剛剛把分到手的那一點點小麥曬幹揚淨之後,仔細地在瓦罐裏收藏起來,以備年節時包上一頓餃子吃。
忽然,一個激動人心的消息,就像悶熱天裏陡地刮起了一股清涼的風,令人們的精神不禁就是為之一振!
原來,公社黨委決定上馬一個織毯廠的項目。
由於廠房之類基建需用大量石頭,他們在距離場址差不多十裏地的南山根也已買好了石頭。
但因為機械運力有限,更為主要的,是此間隻有一條崎嶇山路可通。且還要又過溝又過河的,拖拉機根本無法通行,隻得動用人力車搬運。
為此,公社決定動員各村的社員來突擊完成這項任務,規定的具體報酬是每百斤五毛錢。
按照這一報酬,一個勞動力一次推幾百斤,也就是說能夠掙到幾塊錢。要是一天推上幾趟,那就是十來塊錢的進項!
在生產隊的一個工值最多才隻有幾毛錢左右的時下,一天能夠掙上十多塊錢,那可幾乎是人們連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這也就難怪一得到這一信息的人們,無一不是一下瞪大了眼睛。
而隻要有點行動可能的人們,更是無不聞風而動,爭先恐後。
於是,在那條近十裏的崎嶇山路上,很快便出現了一條綿延不絕的浩蕩人流······
大奎和三奎兄弟倆也加入到了這條人流當中。
一當加入其中,出乎三奎意料的是,在這搬運石頭的隊伍裏,並非僅僅是青壯年勞動力;其中也有年長的老頭,甚至婦女與兒童!
看著眼前的這一幕,三奎不由得感慨而言:
“都是他娘的錢給鬧的······。”
大奎一聽,禁不住也是一聲歎息,附和地接了一句,道:
“是啊,這哪是他們能勝任的活呀?可不都是讓窮給逼的·····唉。”
4
兄弟倆隨著人流來到南山根。
石場上,那裝石頭的地方,因為人多,顯得相當擁擠。
見一時沒法把車子靠過去裝石頭,大奎兄弟倆無奈,隻得稍等一會。
等到看見有人騰出了空隙,他們便趕忙見縫插針推車過去,開始動手裝車。
大奎使用的這輛獨輪手推車屬於生產隊所有——是隊裏配備給精壯勞力專人專用的。平時也是自己個人 保管著。
可是,在林業隊幹活的三奎,由於隊上沒有配備專人專車這一項,眼下他沒有車子用。
所以,眼下三奎也就隻能跟大奎合用一輛車子,一個推一個拉。
兄弟倆往車子上裝著石頭。三奎考慮到兄弟倆使喚一輛車子,不管路上再怎麼不好走,可畢竟是兩個壯勞力,怎麼說也算好對付。
因此,他就想一次能多裝一點是一點——多勞多得嘛。
而大奎呢?他擔心到要是石頭裝的過多,車子恐怕承受不住;
這萬一要是不慎用壞了,不用說也得是自己花錢賠償,還是當心一點為好。
出於這想法,大奎也就沒敢往車上 把石頭裝得太過分。
裝好車子,兄弟倆也不怠慢,趕緊就上路返程——他們想盡量爭取多推上幾趟才好。
5
兄弟倆來到了一個下坡處。
由於坡度不大,嶺坡比較平緩,兄弟倆對這個下坡並不擔心和緊張。
但是,走在他們前麵的那對母女二人的情形卻就不同了;
那負責上坡拉車子、下坡時幫忙拽著車子減速的母親,她是一個半大腳、幹柴骨棒的瘦矮個女人。六十歲左右的年紀。
推車子的那位,則是一個看去不過也就十七八歲的小姑娘。
盡管母女二人車子上推著的石頭很明顯比別人要少得多,可看上去,她們母女二人都是披水汗流、氣喘籲籲的,卻比別人都要顯得多出那麼幾分力不從心,不勝其累。
當她們的車子開始走下坡時,看上去,母女二人更是顯得吊膽提心,高度緊張——小姑娘屛住呼吸把控著車子,母親則在一旁使勁幫女兒往後拽著點。
兩人幾乎不敢邁步,隻是腳底擦著地麵往前蹭!
可母女倆就是如此小心,意外還是發生了——正走著,那車子的刹閘拉繩,不知咋的,居然是突然斷了,讓車子一下失去了刹閘控製,陡然間變得如野馬脫韁,頓時朝坡下就衝去。
母女倆一陣驚叫,無能為力的她們,隻得任車子脫手而去,兩人一屁股跌坐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