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了想,杜晗宇隨便挑了張床把被褥扔上去,又把自己的洗漱用品放進衛生間,出來的時候突然惡作劇的用沾了肥皂水的手指頭在安戈抱著頭盔穿著宇航服笑得陽光燦爛的相片上戳了一下,留下一灘不怎麼顯眼的水跡,然後就靠坐到自己的床鋪上抱著後腦勺看著天花板發呆。
製服還沒領,通行證也沒辦,在這個禁衛森嚴的基地裏,六點之前他哪兒都不能去。
過慣了集體住宿生活的男生,很多事情上本來就習慣性的不拘小節,坐著坐著覺得有些悶,杜晗宇很隨手的就抽了本安戈書桌上的書翻了翻。等把書簽拿開的時候,↙
杜晗宇還不知道訓練場在哪裏,就圍著基地辦公大樓前的那個大花圃跑了好幾圈。
身上出了一層汗,心裏那種空洞的寂寞感頓時就減輕了不少,杜晗宇跨過一排矮小的瓜子楊,晃到花圃當中的草地上,一屁股坐下,揪了根草葉叼在嘴裏,胳膊支在身後,抬頭仰望著夜空裏閃爍的群星。
傍晚時分仍帶著暖意的人造陽光剛剛退散,海王星的光環帶從這裏看去很漂亮,光彩奪目,海衛一和海衛二分別占據著兩側的天空,散發著氮冰顆粒所特有的那種螢白色的光。杜晗宇突然有點想火星了,火星的夜空不是這樣的,沒這麼漂亮。他想爸爸媽媽,也想哥哥杜輝宇,還有小妹杜悅,但最想的卻是火星。那個總是過分幹燥的星球,移民區以外的地方全是寸草不生的荒漠,移民星政府都決心治理多少年了,好像打從杜晗宇小時候起就天天聽到“開發火星,建我家園”的口號,可直到他離開,荒漠依舊還是荒漠,絲毫不為人的熱血、人的掙紮、人的叫囂、人的希望所動。
願望和現實常常是兩碼事。
讓他支持到選拔結束的,除了要強之外,還曾有過那麼一點希翼和好奇,現在卻隻有失望。
失望、疲憊,以及什麼都不想幹的倦怠……
懶散的情緒讓杜晗宇躺在草地上闔起了眼,打起了瞌睡。
就這樣枕著胳膊隱約快要睡著的時候,一個督察過來問:“誰在那兒?”
“報告,是實習新兵杜晗宇。”杜晗宇打了個激靈,趕緊爬起來立正敬禮,發現天已經黑透了。
“不知道應該隨時保持良好軍容嗎?”督察的手電光打過來,照了照杜晗宇身上,“出示證件。”
“對不起,長官。”杜晗宇這才尷尬地想起自己出門時連件外套都沒拿,“證件忘帶了。”
“那就跟我去督察執勤室走一趟吧。”督察拿出通訊器開始通報發現的違紀情況,“核查一下實習兵杜晗宇的情況,對,沒有穿製服,沒有隨身攜帶證件,規定時間不在宿舍休息也沒有直屬長官的夜禁通行許可。嗯,還踩踏了辦公大樓前的花圃,損失報告要到明天早上才能請後勤組確認……對,通知他的直屬領導來領人。實習兵,你的直屬領導是哪位?”
“我不知道,長官。”杜晗宇垂頭喪氣地從花圃裏出來,覺得很丟人。
“實習兵,你也不知道自己隸屬哪個部門嗎?”督察的手警惕地移到了腰側的武器上。
“對不起,長官,我今天剛從軍校來。”杜晗宇眼瞅著地麵喃喃解釋。
“去執勤室核實。”督察舉起槍,“現在舉起雙手在頸後抱頭,然後向前走。”
杜晗宇隻能保持著這個放棄抵抗的投降姿勢一直走到辦公大樓前。
幸好已經晚了,投注到他身上的視線並不多,但杜晗宇還是覺得很憋屈。
踏上台階的時候,他深吸口氣,突然抬頭看見了正沿著長廊慢慢走來的安戈。
安戈走得很慢,在杜晗宇遠遠看到他的那一刻甚至扶著牆,然後仿佛忽然驚覺到有人在看,立刻收回扶牆的手,做出了最標準的軍人步態,但卻依然很慢。杜晗宇驚訝地站住了,甚至忘記了為他自己現在的樣子而羞愧,直到身後的督察催促:“繼續向前走,執勤室在左手邊第二個房間。”
安戈聽到聲音朝這邊看過來,皺了下眉。
這是一個很輕微的表情,離得很遠,其實不太真切。
但杜晗宇卻立刻明白,他已經看到了自己,突然後知後覺地臉紅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