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守估計一個月,也許還能再拖長些,”列長風說,“這要看具體的治療情況。”
“我明白了。”安戈立正敬禮。
“安戈,”列長風從報告上抬起頭來看著他,“現在退出還來得及,我會給你簽病休假。”
“頭兒,咱們特航可從來沒出過逃兵。”安戈揉著瘀青的臉頰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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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七、變態的另一方麵(下) ...
指揮官辦公室外,老遠就能看見有個高個子穿著學生製服的兵在走廊裏靠牆拔軍姿。
來來去去的軍官和基地人員不少,許多人走過的時候都會留意多看一眼。
而那個兵卻隻是目不斜視地挺直了身體站著,手指緊緊貼住褲縫,一絲不苟到無可挑剔。
“他剛才就一直站那兒?”安戈開門出來,有些驚訝地挑挑眉毛。
“什麼人帶什麼兵。”列長風的副官扔過一個小袋子,“這是梁院長留下的藥。”
“嘿嘿,我當年可站了兩天哪。”安戈打開袋子,翻看裏麵的說明,“誰的藥?”
“可能水土不服吧,感冒了。咱們這兒天氣得多注意點兒。”副官指指不遠處的杜晗宇。
安戈點頭收起藥,走到杜晗宇麵前略微仰頭笑了笑,“大蠟燭,走吧。”
杜晗宇想說什麼,才一張嘴就吸溜著鼻子衝安戈打了天大的噴嚏:“啊啾!”
“靠!也不怕傳染,快吃藥!”安戈顧不上抹臉,趕緊抖開袋子摸出藥片扔過去。
“……”杜晗宇抬手截住空中飛來的藥盒,看著安戈指指自己的喉嚨。
“等著!”安戈咬牙,“我去給你倒水!”走出去兩步又回頭,“現在稍息!”
杜晗宇長時間用力緊繃著的身體頓時一鬆,有些撐不住地靠到身後的牆上。
安戈找了個再生紙杯倒了點溫水過來,看到杜晗宇的樣子不禁搖頭:“咱倆到底誰是傷員啊?”
杜晗宇正在大把大把地吞藥片,聽到這話立刻用手指著安戈的胸口。
昨天夜裏他看得很真切,本來隻是想看看這個被自己胖揍了一頓的人是不是傷得很重,誰知才剛拉開製服的領口就直接倒吸了一口涼氣。安戈的肩膀和胸膛上都有明顯的瘀傷,那是打架時落下的,可更多的是上下腹和四肢上到處遍布的絲絲縷縷血管爆裂似的烏黑紫痕,蔓延到全身,甚至還有體表出血的症狀,簡直像是刺了一麵詭異的巨幅血色紋身。各處肌肉都極其僵硬,即使在那種失去意識的昏迷情況下,指尖和腳尖都在痙攣性的發顫。要不是這樣,杜晗宇也不會大半夜的跑回到督察執勤室去找人要鬆弛肌肉的緩釋劑。
安戈噗嗤一聲笑了,轉身挨著杜晗宇也微拱起後背靠到牆上。
副官室裏立刻就有嚴厲的目光掃了過來,安戈做了個馬上就走的手勢。
他抬起手很有些無奈地摸了摸頸後那塊烏青,突然問:“杜晗宇,你怕死嗎?”
杜晗宇咕咚咕咚的正喝水,喝得又快又急,喉結躁動地上下滾動,好像裏頭磨著塊石頭。
安戈伸長摸著後頸的手,照著杜晗宇的後腦勺就拍了下去,“喂!問你話哪!”
杜晗宇一偏頭閃了過去,轉過臉來有點惱火又有點莫名其妙地看著安戈。
安戈也不收手,就著剛才的姿勢,揚手又是一下拍過去。
杜晗宇抬手一格,擋住了安戈的手,擠著眉頭瞪他。
安戈也瞪著他,目光顯得意味深長,“怕不怕死?怕死的可不是好兵!”
杜晗宇皺皺眉,慢慢放下手,不吭聲地低頭看著手裏的藥盒,垂落下來的目光裏滿是傲氣。
搭在他後頸上的那隻手又半揚起來,這回終於扇到了他的後腦勺,不輕不重。
安戈就手揉搡了下杜晗宇的腦袋,毛喇喇的短發從掌心劃過,又粗又硬,跟自己的一樣。
他收回胳膊,雙手插在褲袋裏邊走邊說:“太不怕死也不好,記住了,你可是我的第一個兵。”
杜晗宇瞪著安戈施施然離去的背影,翻了個大大的白眼,然後跟上。
他在這裏強撐著發燒的腦袋也要挺直自己的背脊,就是為了等待一個結果。
說實話,把直屬長官打得趴到床沿狂吐,杜晗宇自己都不知道還能期待什麼結果。
安戈緩釋劑過敏,夜裏杜晗宇才給他灌下藥去不到五分鍾,他就難受得醒過來,吐得昏天黑地。
杜晗宇懵了,直愣愣地看著他,好一會兒才想起來問,是不是傷到內髒了,有內出血嗎?
安戈瞪眼想罵他又沒力氣,渾身冷汗,身體軟的像是剛出鍋還沒瀝幹淨水的爛麵條。
等他吐幹淨胃裏的酸水昏昏沉沉睡去,又昏昏沉沉覺得渾身發冷的醒來,才發現宿舍裏的暖氣好像停了。特航基地衛星運行的是離心軌道,每天子夜是最靠近海王星極點風暴區的時候,也是氣溫驟降到最低的時候。不知何時卷在身上的被褥上有股剛拆封後還沒散盡的塑料味,安戈想了十幾秒才朦朦朧朧地意識到這應該都是杜晗宇的被褥,也想起了後脖頸上還疼得突突亂跳的那一手刀。安戈昏沉著腦袋在心裏罵,個新兵蛋子,還真敢動手!睜開眼看了看,對麵的床板空著,那個身高腿長的家夥正坐在床邊的地上,頭一沉一沉地靠在膝蓋上打瞌睡。安戈裹著被子輕輕一動,瞌睡中的杜晗宇立刻不怎麼清醒地驚跳起來,抬手就往安戈的腦門上搭,把自己手心裏滿滿一手粘乎乎的冷汗全都抹到了安戈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