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大的,按理說這一老一小的關係是非常融洽的,但……也有例外。
而這個例外,就是瀛麓。
明長老對瀛麓有敵意,從年少的他差點害死玥琢起,他就很不待見這個毛毛躁躁的小年輕,即使明知如今的瀛麓已非當日那個叛逆冷傲不負責任的少年,他也還是堅決反對玥琢跟瀛麓的來往——如果前提是龍鳳兩族的婚配——那就更!不!行!
“少主,您還是跟老朽回去吧,”明長老瞥了一直坐在旁邊不吭聲的瀛麓一眼,溫聲勸道:“您現在這樣的情況還隻身在外,宗主與您的母親該多麼擔心,您想過嗎?”
“我爹娘才不會擔心!”小烏雞戒備的豎起渾身白毛,連禿尾巴上殘餘的半截兒尾羽也支棱著不肯放鬆,“明爺爺,我要跟瀛麓哥在一起,我不要回落梧山!”
“他把您害成這樣,您為什麼還要跟他在一起!”明長老須眉發顫,跪在地上顫巍巍抬手指向表情僵凝的瀛麓,“若不是他對您有所企圖,您如何會失去最珍貴的尾翎!”
玥琢失蹤月餘,雪族上下傾巢而出尋找他的下落,最後才從東海龍宮的某個女婢那裏打聽到戎羲曆劫當日,在瀛麓寢宮中發生的事情。
傳聞中隻道是玥琢弄壞了鹿鳴琴才被盛怒的東海二皇子拔了尾翎做琴弦,實際上卻是賊喊捉賊,瀛麓非禮不成便硬按了個罪名在玥琢頭上,這叫雪族怎能不氣憤!
而這些憤怒的討伐聲中,尤以明長老最為激烈。
“嘰嘰嘰——”玥琢當下急得不行,飛落到瀛麓的肩膀上結結巴巴的反駁,“事——事情——事情才不是你——你說的——說的——那樣——嘰嘰嘰嘰嘰——不是、不是、不是——!”
他想說是他喝紅藻釀喝太多,醉的人事不知才弄壞了瀛麓的琴,但其實瀛麓並沒有因此而責怪他,隻是對他親親抱抱……那都是……那都是他願意的……!
可是玥琢越急越說不出話,嘰嘰嘰嘰嘰的叫聲回蕩在屋子裏,倍顯淒涼無助。
戎羲不忍再聽,遂撥開人群走過去,先是禮貌的對明長老拱手作了個揖,才試探的說道:“明長老,要不您再緩——”
“戎羲,”瀛麓沉聲截斷戎羲的話,低聲歎道:“你別說了。”頓了一下,他往前傾過身去,與擇善固執的明長老四目相對的平靜道:“明長老,您帶玥琢回去吧。”
“嘰——”玥琢驚愣當場,“嘰嘰嘰——”瀛麓哥,你……不要我了嗎……
瀛麓沒看玥琢,單手捉住對他毫無防備的小烏雞,直接把那團在他掌中溫熱顫唞的小東西遞給明長老抱住,“帶他走吧。”
“哥——”
“嘰嘰嘰嘰嘰——”
明長老深刻而陰鬱的看了瀛麓一眼,抱著在他懷裏掙紮不休的玥琢驀然站起,揮袖轉身間朗聲留下一句很奇怪的話,“……二皇子,也許老朽真的看錯了。”
“瀛麓哥嘰嘰嘰……嘰嘰嘰……嘰……”
沒法從明長老懷裏逃出來的玥琢哭了,大顆大顆的淚珠從眼裏滾落,驚得幾個男侍趕緊拿玉線織的放水錦囊去接,邊還要哄勸安慰他別再哭。
戎羲想去勸慰玥琢,卻被瀛麓死死扣住手腕不能過去,急的失聲駁斥,“哥,你放手,你沒看到玥琢在哭嗎,他——”他根本不想走啊。
目睹這一幕的明長老冷哼一聲,仰頭張嘴發出一聲清越鳳吟,寬大袍袖忽然無風自動,衣袂飄蕩著阻隔了瀛麓與戎羲的視線。
待屋內安靜,瀛麓與戎羲的眼前恢複清明,他們已經像來時那樣,不見了。
唯一存留的證據,是滿地熠熠閃光的玻璃碎渣,一粒一粒,就像玥琢滴下的淚。
{九分之二}
戎羲氣急敗壞,扭頭正想大罵他古怪的兄長,卻看到對方臉上那個令人望之眼熱心酸的苦笑,頓時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滿心的不解堵塞在喉嚨裏,唯餘一聲深長歎息。
“戎羲,”雲曉樂在屋裏實在待不住,扶著牆一步一步挪出來,狼藉淩亂的客廳令他困惑非常,“這是怎麼了?剛才誰來了?”
戎羲過去半拖半抱的把雲曉樂扶到沙發上坐著,轉身念了個法咒先把玻璃修補好、垃圾也清理掉,這才跟雲曉樂解釋了個大概,“……玥琢那家夥是個死心眼兒,這次被明長老待會落梧山,不知道他又要鬧出什麼事來了。”
“他……他一定很傷心。”雲曉樂靠在戎羲身上,眼睛悄悄打量著坐在他對側的瀛麓,“戎羲,你剛才該讓我出來的,我都沒能跟他道別。”
“我怎麼知道會發生這種事。”戎羲的話裏不覺帶出了怒意,意有所指的道:“我怎麼知道我哥會就那樣把玥琢交給明長老!”
瀛麓聞言渾身一震,笑得更苦,卻終於開口,“……戎羲,你真不明白我在擔心什麼嗎?”
戎羲忿忿扭頭,“不知道!”
“戎羲,你別這麼跟二哥說話!”雲曉樂安撫的拍拍暴躁的戎羲,“二哥……應該有他的苦衷才對。”
“什麼苦衷能放任旁人把自己所愛的人帶走?”話說至此,戎羲真的動怒了,“曉樂,你剛才不在外麵,你不知道玥琢哭的多麼淒慘!那家夥雖然平時有點笨得沒腦子,而且任性又好色,但怎麼說也是個雪族少主的架勢,絕少流淚——可是他剛才,他剛才哭的——”他畢竟與玥琢是從小一起長大,平日鬥嘴互掐也就罷了,真遇上事說不心疼擔憂對方,那絕對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