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初七之時,下了好幾天雪的天終於放晴了,郭榮麵色沉鬱地上了朝,自相公而上,眾臣說話間都是極其小心的,他們忍受了天子的冷沉幾個月了,實在是有些難以承受啊。
一散朝,郭榮便回了大寧宮,“娘娘如何了?”才進殿門,就問著一邊的的內侍道。
“回陛下的話,娘娘用了藥好了許多,魏王殿下、燕王殿下、楚國公主、晉陽郡侯都在內殿裏。”
郭榮心中沉鬱,聽見內殿裏的笑聲,更是難受。
“父皇——”“阿爹。”四個孩子對著郭榮行禮,他們知道父親同母親之間的感情,也不多留,退出了內殿。
郭榮笑道:“怎麼讓四個孩子都過來了?你也不嫌吵。”
“怎麼說嫌吵,我隻怕以後聽不到了……”
“住口!我不會讓你有事的。”郭榮臉色變了變,好半天才道:“會有法子的,真的,咱們不是普通人不是?”
周憲看郭榮這樣子,隻得壓住心中酸楚,窩在他懷中苦笑,自己如何就想這樣去了?但是生死有命,自己又能如何?
“君貴,我真想同你去回去金陵看看啊,要是可以的話,也可以去杭州看看。江南好,風景舊曾諳……”
“待你好了,我便帶你去回去江南,回金陵去,然後去杭州看看。”郭榮抱緊周憲低聲道。
十二月十五日,皇後病情突然轉重,已經昏迷了三日不曾醒來,而天子守了三日,至於朝事,則全部交給了魏王代為處理。
“陛下,樞密使竇儼領華州團練使趙匡胤求見。”
郭榮雙眼中盡是血絲,下巴上的胡茬也是亂糟糟的,“朕不是說過,任何人都不見麼?”
“陛下,那趙匡胤說,他有法子救得了娘娘。”內侍心中忐忑,暗自罵著趙匡胤說著大話。
郭榮也不管是否屬實,看了看周憲,起身卻了外殿,讓人傳了竇儼同趙匡胤進了殿。※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趙匡胤,你說你有法子救娘娘?”
趙匡胤看著頭發白了大半,神色憔悴的天子,恍覺得很是陌生,英明至極的天子也會為了一個女人搞得這樣狼狽?“臣帶有陳摶陳大師的一封書信,他說陛下看後,便可知曉如何讓娘娘無事的。”
郭榮讓內侍呈上書信,看了之後,臉色變幻了好一會兒,半天才哈哈大笑起來,看向趙匡胤的目光也變得暖和起來:“趙匡胤,你著實不錯。在兵部和樞密院裏打聲招呼,年後再回華州不遲的。”
趙匡胤壓住心中的激動,謝恩不提。
郭榮又問了竇儼幾句近兩日的政事後,聽聞宗謹處理不錯,很是滿意。待他回了大寧宮時,隻聽見望舒、宵哥及袁敏霖的哭泣聲。郭榮一怔,臉上血色撒全無。
“你們哭什麼?娥皇不過是睡著了而已。出去!不要吵到了她。”
望舒看著父親的神色,驚懼得打了一個顫唞,呐呐道:“父皇,阿爹,阿娘她已經走了……”
“我說了,她隻是睡著了而已。你們都出去,不要吵到她——”
宵哥抿著唇看了一眼氣息全無的母親,又看了眼神色詭異的父親,忍著淚扯著望舒往外走,而袁敏霖也在後麵跟著。
郭榮溫柔地抱起周憲親了親,才道:“快些醒來吧,你不是要想回金陵麼?還想去杭州看看,我都帶你去……”溫熱的水珠自雙眼中滴落,落在了周憲依舊光潔的臉頰之下。
永德三年冬十二月十八日裏,皇後周氏卒,天子哀痛欲絕,半月不能視朝。年後,天子親送皇後入陵,壓住眾臣不滿,諡號昭穆孝懿皇後。永德四年春,天子病重,國事盡托於魏王宗謹。
永德四年四月初三,天子於大寧宮中病逝,享年五十三歲。魏王宗謹於靈前繼位,奉大行皇帝諡號為睿武孝文顯德昭穆皇帝,廟號世宗。
“阿爹,你一路保重。”汴梁城外十裏亭中,宗謹一身布衣,對著郭榮磕了三個頭。
郭榮默了片刻,扶著宗謹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該叮囑你的,我都說了,務必謹記在心,整個北疆務必多加防範。至於其他的,你平日裏就做的很好。至於寧哥和宵哥,你要記住他們是你的同胞手足,阿爹此生之苦,便是沒有一手足相幫。望舒,若她到了十八歲時還堅持要嫁給仲寓,你便應了她就是了。你自己也要好生保重。”
郭榮咳嗽了幾聲,忍著心頭的悶痛,轉身上了馬車,簾子一起一落間,周憲的麵容赫然一閃。
宗謹看著馬車遠去,直到什麼都看不見了,他還屹立在亭中。大半個時辰之後,他才出了亭子,韓正才同數個侍衛們才都閃了出來。
“韓正,你愛過某個女人麼?是否沒有了她就不能活?”
韓正摸了摸頭發,半晌才道:“這個不知道啊,我家娘子若是不在了,我自然是傷心的,但是不能活,不至於吧。”
宗謹沒有說話,他知道就算他再怎麼像阿爹,有一點也絕對不會像,他不會像阿爹對阿娘那樣去愛一個女人,愛至極,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