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山附近神水廟中,激戰正在進行。
一層透明如水晶、輕薄如紗的光圈籠罩了方圓數丈的空間,將裏麵的三個人牢牢護在了其中。
身穿黑衣黑甲的兵士一波波如潮水般衝上來,將各式武器投在光罩上,卻被一次次彈出。
為首的黑衣將軍大怒,狠狠地朝地上吐了口唾沫,恨聲罵著,“我祈萬年就不信了,憑那幾個毛頭小子,也能擋得住我,等老子把他們抓住,先打個半死,再交給神君處置,給我繼續上!”
光罩之內,夏侯鉞和希淩寒相互攙扶著,以一種奇怪的姿勢斜靠在一麵土牆上。每個人身上都是傷痕累累,狼狽不堪。
但他們都顧不上自己的傷勢,兩人的目光都看向同一處——幾步開外,安若泰盤膝坐在這間狹小的破廟正殿中央,身周是一圈鮮紅色的奇怪符號。安若泰雙手捏著法訣,那些符號升起來,浮在他身周。他口中發出低低的喝聲,籠罩著三人的光暈又漲大了些,把那些廝殺聲逼得又遠了些。
豆大的汗珠從安若泰的額角滴落。
希淩寒和夏侯鉞互相交換了一個擔憂的眼神。
夏侯鉞壓低了聲音,隻怕打擾到安若泰,幾乎是附耳在希淩寒耳邊說,“大師兄的泰石陣法太耗靈力,就算他修為深厚,隻怕也堅持不了多久。到時,外麵的追兵會更多,不如趁現在衝出去,還有一線生機。”
希淩寒緩緩搖了搖頭,“就算我們現在衝殺出去,一樣會重新落入顏傾城手中。你我兩人都受了重傷,大師兄一個人若想逃走已經不易,何況還帶著我們兩個。”
“唉!”夏侯鉞知道他說的是實情,卻實在不甘心束手待斃,重重一拳砸在了地上。
在他們上方幾千米的雲層上方,一隻靈騎正匆匆而來。靈騎之上,正是洛繽紛和卓牧雲二人。
掠過耳畔的風還是一樣冰寒刺骨,洛繽紛的心卻慢慢靜了下來。
坐在她身後的卓牧雲卻有些心緒浮動,雙眉微鎖。
身前的洛繽紛忽然動了一下,卓牧雲立時發覺,以為她飛得累了,溫聲道,“神水廟馬上就要到了。”
沒想到洛繽紛根本沒接他的話,自顧自望著前方的雲海,語聲有些不自然地問,“你方才說,你擔心我,是真的嗎?”
這下,卓牧雲也有些不自然了,幸好洛繽紛沒有回頭,看不到他僵硬的臉色。
半晌,他才低低地應了一聲,“嗯。”
洛繽紛卻不肯放過他,繼續追問,“是擔心我,不是擔心玄陰,是嗎?”
卓牧雲的心又劇烈地跳了一下,扶在洛繽紛腰間的手也隨之緊了一緊。
他能感覺到洛繽紛整個身體都繃緊了,好像全身所有的細胞都在等著聽他這個問題的答案。
這個丫頭還真是執著。
卓牧雲也不知自己心裏是苦是甜,最後,也隻得再次低聲道,“嗯。”
然後,他感覺洛繽紛全身繃緊的肌膚都在慢慢鬆弛下來。
洛繽紛終於回過頭,對他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
便在這刻,靈騎向著下方一座小小的破廟俯衝下去。
神水廟終於到了。
看著身邊的光罩忽大忽小,忽明忽暗,耳畔傳來的廝殺聲也隨之忽強忽弱,忽遠忽近。夏侯鉞和希淩寒再次對望一眼,都看到了對方臉上一片灰白。
光罩從一刻鍾前就開始變得不穩定,這是安若泰靈力已經耗盡的跡象。而傳音鶴到現在還沒有回音傳來,多半已經凶多吉少。等不到援軍,以他們三人的實力,一旦被顏傾城手下突破陣法,隻有死路一條。
“罷了!”夏侯鉞猛地推開了希淩寒的手,“跟他們拚了。左不過是一條性命,臨死前殺兩個小賊,連利息都有了。”
他強撐著站了起來,這一次,希淩寒沒有攔他。
安若泰盤膝而坐的身體忽然晃了兩晃,一口血噴了出來,他的身子隨之向前栽倒。
“大師兄!”夏侯鉞和希淩寒一起撲了過去。
但他們動作到底慢了一步,安若泰已經倒在了地上,前額重重磕在了身前的青石地上,額頭上已是一片殷紅。
懸浮在他身周的奇怪符咒如輕煙般散去,微弱的光線閃動了兩下,光罩消失了。
“哈哈哈哈哈!兔崽子們,我看你們還往哪裏逃!”一直指揮眾人攻擊他們的黑衣將軍眼見陣法消失,夏侯鉞等人傷痕累累重新出現在他麵前,不由發出一陣張狂至極的大笑。
身周的黑衣兵士就要揮劍上前。
“抓活的!”黑衣將軍祈萬年忙叮囑一聲,“這些兔崽子累得老子在這裏花了三天兩夜,等老子消遣夠了他們,再把他們交給神君!”
“是!”有人大聲應著,便欲持劍上前。夏侯鉞和希淩寒凜然而立,做好了同歸於盡的打算。
還有人湊在黑衣將軍的身前恭維道,“神君派了那麼多路人馬去追這幾個人,想不到還是祈將軍棋高一招,立下大功,這下,神君一定會重重有賞的。”
祈萬年洋洋得意,正想說幾句話故作謙虛,便聽得空中傳來一聲不屑地清脆語聲,“就憑你,還想要什麼賞賜,不如就讓我賞你個巴掌好了!”
眾人大驚,紛紛抬頭,祈萬年更是大怒,“是誰在消遣老子?”
洛繽紛拉著卓牧雲的手,從靈騎上一躍而下,看到祈萬年,她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就是我。”
卓牧雲在她身邊卓然而立,神情淡然,卻讓祈萬年等人一陣傻眼。
新帝居然親自到了!
最先反應過來的還是夏侯鉞,隻不過,他是直直地盯著洛繽紛,嘴裏喃喃道,“洛落……”
希淩寒則臉泛喜色,用力握了握安若泰的手,“大師兄,是師父!是師父來救我們了!”
安若泰勉強抬頭看了卓牧雲一眼,不由露出一絲如釋重負的微笑,然後便暈了過去。
洛繽紛掃視了一眼在場眾人,露出不以為然的表情,“我還以為是什麼厲害人物呢,怎麼全是這種貨色?”
她也不等卓牧雲發話,對著祈萬年就是一掌。
祈萬年哪裏想得到洛繽紛說動手就動手,還有些發愣呢,就聽得臉上“啪”的一聲脆響,已經結結實實挨了一巴掌。
祈萬年愣過之後,反應也很快,頓時暴跳如雷,“你是哪裏來的妖女?知不知道我是誰?”
洛繽紛撇撇嘴,“我管你是誰,我剛剛不是說了嘛,你想要賞賜,我就賞你個巴掌好了。我可是說話算話的。”
祈萬年氣得一舞手中的兵器——一柄重錘,就向洛繽紛惡狠狠地砸來。洛繽紛哪裏把他放在眼裏,輕輕一轉身就躲開了,嘴裏還不忘諷刺他,“果然是個傻大個,用的兵器都是這種傻大黑粗的家夥。”
祈萬年更怒,左一錘右一錘地向洛繽紛招呼,旁邊的兵士也上來幫忙,洛繽紛就如穿花蝴蝶一般在他們中間一邊嬌笑一邊轉來轉去,抽空還在這個頭上來一下,在那個腳下使個絆子,一時之間,隻聽哎呦之聲不絕於耳。
在洛繽紛和人動手之際,卓牧雲早已到了夏侯鉞三人身邊。他一路走來,便如閑庭信步,但凡是意圖擋在他麵前的人,卻無不如遭重創,不是向外翻倒,就是不醒人事。隻幾步間,卓牧雲就站到了破廟大殿的正中。
夏侯鉞和希淩寒想對卓牧雲行禮,“帝師!”被卓牧雲伸手輕輕攔住了,“你們重傷未愈,這些虛禮就免了吧。”
希淩寒眼中露出希翼之色,“帝師,大師兄動用泰石陣法,隻怕已傷及元力,不知道現在……”
不待他說完,卓牧雲已經一手輕輕執起了安若泰的手腕,希淩寒知趣地住了口,看著卓牧雲的臉色慢慢變得凝重,心裏也一直跟著往下沉去。
難道大師兄沒救了嗎?
過得片刻,卓牧雲微微沉吟著,放開了安若泰的手腕,卻一一試了試夏侯鉞和希淩寒的脈。
“你們的傷勢都很嚴重,若泰更是非靜養大半年不能複元。現在需得趕快跟我回牧雲宮。”卓牧雲淡淡道,眉宇間卻有憂色。
希淩寒聽說安若泰性命無憂,不由大喜,恭聲應了一句“是”。他沒有聽到夏侯鉞的回答,不禁有些驚奇,回頭一看,卻見夏侯鉞正眼巴巴地盯著洛繽紛和人動手過招,神情恍惚,看樣子,剛剛卓牧雲說了什麼,他一句也沒有聽進去。
希淩寒不禁略微提高了聲音,“鉞師弟!”
夏侯鉞並未轉頭,隻是應道,“大師兄要回牧雲宮靜養,我知道了。”
希淩寒不禁哭笑不得,原來他並非什麼都沒聽見,而是聽得支離破碎,隻聽到了安若泰沒事,便再不管這邊的下文了。
卓牧雲若有所思地看了夏侯鉞一眼,也隨著他將目光投向了場外。
這時,洛繽紛已經覺得自己把那祈萬年戲弄夠了,隨手抽出了一條緞帶,向周圍揚去,隻見那緞帶如長了眼睛般,在祈萬年等人身上繞了幾繞,就把他們捆了個結結實實,十幾個人如一串螞蚱般捆在了一條線上,想掙掙不脫,要跑跑不掉,隻會在那裏跳腳大罵。
洛繽紛笑吟吟地把緞帶往地上一扔,也不管他們在亂叫亂罵什麼,拍拍手,便向卓牧雲走去。她走路的時候,眼睛根本不看腳底下,以至於一路走來,不知道踩了那些人多少腳,隻聽得慘叫聲*聲此起彼伏,她卻恍若未聞。
終於,洛繽紛走到了卓牧雲身前,“卓大哥,咱們走吧。”
“洛落!”夏侯鉞忍不住喚她。
洛繽紛轉著靈動的大眼睛看了看他,笑了,“夏侯鉞,你還好吧?我現在可成了你的救命恩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