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薇聽後,也將頭放低,看著我道:“你這是做了將軍,難道也想要學男人風流快活了不成?”說著收起折扇敲了一下我的腦袋,“沒一點女孩子家的樣子,比起我那會在街上見到你時,可差了許多。”
“是啊。要是不做女孩子就好了。”
“你在說什麼胡話?”
“沒什麼。”我閉上了眼睛,周圍縈繞著酒的香氣,鼻尖一酸,淚水卻是沿著鼻梁落了滿臉。即使閉著眼睛,卻還是能感覺到,玉薇拿了手帕輕柔地將我眼角的淚水拭去。
睜開眼睛,空洞看著前方,我問道:“玉薇,你一個人經營這樣一家歌舞坊,會覺得累麼?要是你很不開心,找得到說話的人麼?”
玉薇專心將我臉上的淚痕擦幹淨,收了帕子,哼了一聲道:“累?這舞坊上上下下幾百人等著我養活,你道我隻是累麼?我已經覺得此生不過如此罷了。隻是這人活著,總要有個盼頭。我原先像你這麼大的時候,身邊也有好幾個閨中好友,但是後來,都因為名利而疏遠了......”
“要找個說話的人還不容易,像你這樣隨便提了一壺酒,不就找我說話來了麼?”
我忍不住笑了一下,又輕歎了一口氣,直起身子,我緩慢眨了眨眼:“聽你這一席話,我心中的結倒是奇跡般解開了些。”
玉薇道:“雖然我不知道你發生了什麼,當然我也不會多過問。隻是我瞧著你現在這樣,和之前完全判若兩人。那時你被帶走後,我才知道你是京都裏的貴人,後來又是傳了帝國第一女將的消息,我聽了名字,才知道原來是你。也算是我心中對你好奇,四下打聽,又多少知道了一些你的情況......唉,你一人在京都,屬實不易吧?”
她這樣一番話,又將我的眼淚逼了上來。習慣性搖了搖頭,我又低下頭去,眼淚一滴一滴落在桌上。
她看我這番樣子,又道:“你說你啊,放著好好的福不享,偏偏要做什麼女將。一個女子,整日裏舞刀弄槍的,我都替你死去的父親和大哥心疼你。”
我抬頭道:“我沒得選。”
她聽後卻是一愣,又不再接話。隻是拿起酒杯,將裏麵的酒一飲而盡。又伸過手,要再給自己倒上,我立刻按住她的手:“這酒雖然好喝,你還是少喝點的好。”
她咳嗽了兩下,喘了一口氣之後,笑道:“不然你就在這裏住幾日再回去吧,心情不好就多出去集市中走走,京都不能幹的事情,錦裏他們可管不到這麼遠。”
我點點頭,忽然又想起徐徐子他們還在京都,卻又皺眉起身,“這次不行。”本還想說以後,但又覺得這麼早下了承諾,萬一做不到,也隻是讓玉薇空盼著,遂不敢提及。
玉薇沒有勉強我,卻是兩手捂住我的一隻手,像是忽然想起什麼,她神色變得有些凝重。
“對了,白嬋如今在宮中可還好?你有知道她的一點消息麼?”她問道。
我道:“挺好的,已經有了身孕。母憑子貴,後半生應該是享盡富貴了。”
玉薇聽後臉上出現欣喜之色:“她每每傳來的口信都是報喜的,我真擔心她自己有苦不肯說。你總是在京都,比我看得多,既然你都這麼說了,這下我可算能真的安下心來了。”
我隻是淡淡一笑,卻沒有再說多。
和玉薇閑談了一個多時辰,除了剛開始宣泄情緒,哭了一番過後,後麵都是聽她在講舞坊內出現的一些好玩好笑的人物。
拜別她再回到京都林府時,已經是過了黃昏。牽著馬走在京都街道上,恍然回憶起我坐在馬上,沈茗煊牽著馬的時候。
心口忽然一緊。
我難過的時候,想去的第一個地方,是十八裏鋪。那是重新認識了他之後,他帶我去的第一個地方,而我去那裏,僅僅是因為當時心上泛起的一股莫名衝動。
伸手摸了摸脖上掛著的玉扳指,我停頓在街角。這棵樹下,正好是那時候沈茗煊說要重新認識的地方。他的身影,仿佛又出現在這裏。
他在集市中朝我笑的樣子,他見我傷心難過時擔憂的神情。
在青山橋上,說起從前時,星空下他的熱淚。
隻身一人來接我時,被綁匪傷了卻隱忍不說的他。
一幕又一幕的場景,在模糊了的視線中,劃出明亮的畫麵。
我終於明白自己在失落什麼了。竟是不自覺咧嘴笑了,笑著笑著眼淚落了下來。
“沈茗煊,我怎麼會想起你啊。我怎麼會一直一直的想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