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巔之上,是漫山遍野的雪薔薇,剔透晶瑩,比起一路行來看見的滿眼白色,多了分雅致和聖潔。
一登上了初雲之巔,木靈清越便將懷裏的蘇憶殤鬆了開來。
木靈清越的臉色有些差,雖然他的身體依舊站得筆直,但他額上的黑發已經被汗水浸濕。那雙漆黑的眸子裏隱約透出幽深的色彩,帶著常人無法察覺的懊惱。
初雲的禁製,木靈清越從來就沒有放在眼裏。但他沒有想到的是,天梯的最後,竟然還有那個女人設下的禁製,險些令他身魂分離。
當真……好狠的心思。木靈清越的眸底劃過狠戾,他從來就沒有認為,所謂的神後是一個悲憫眾人、心慈手軟的女神。她能夠幫助自己的哥哥一手將自己的父神拉下天地至尊的位置,也能夠在嫁給了兄長,成為了神後之後,敢於對魘皇拔劍,最終將其一手覆滅。
為了什麼?天下蒼生?不要開玩笑了。
眾神無情,他們素來以天地為棋盤,眾生為棋子。隻一個決定,一個念頭,眾生覆滅也不過一瞬之間,誰會在意那些螻蟻。
就像天降災禍,可能是神明不滿眾人的行為,也可能是神明賜予眾生的考驗,但更荒謬的緣由很可能成為最貼近事實的真相。天下大亂,最大的可能便是神明覺得天地無趣,想要來點樂子罷了。
木靈清越目光沉沉,看向被自己一路帶上來的蘇憶殤。
天梯綿延近乎無盡,饒是木靈清越的修為也耗費了七日方才達至山巔。而蘇憶殤雖然是被木靈清越帶上了山巔,並沒有耗費什麼體力修為,但他的臉色卻異常慘白,唇色黯淡,一雙緋眸已然有些恍惚空洞。
他的手腕上,七天之前被木靈清越劃開的傷口,血一直沒有停。以著緩慢卻平穩的速度,一滴一滴落在厚實的雪層上,將其融化,露出下麵掩藏的天梯玉階。雖然一滴血足能夠劃開百米範圍的雪層,但直入天際的天梯究竟有多高,隻有攀爬多日幾乎心生絕望的眾人方才明了。連續七日的失血,蘇憶殤此刻隻能勉強維持站立,其意識都已經有些混沌。
“嘖嘖,真可憐。”木靈清越的唇角抿開一個冷淡的弧度,上前輕輕在蘇憶殤手腕上麵的傷口一抹,那處的皮膚登時連疤痕都沒有留下,皮膚白皙平整。若不是蘇憶殤此刻麵色慘白,明顯就是失血過多的狀態,誰也無法相信,他的手腕上曾經有一處七日都沒能夠愈合的傷口。
蘇憶殤的精神略微一振,他看了木靈清越一眼,目光平靜,沒有說話。
“小家夥,不要這麼看著我,要怪,就怪那個給了你‘鑰匙’的女人吧。”木靈清越捏住蘇憶殤下頷,笑容邪肆張揚,隱藏在黑色劉海兒下麵的一雙眼眸更是滿是邪魅狠戾,看得蘇憶殤身上發寒。
感覺到蘇憶殤身體的微顫,木靈清越麵上的表情驀然變得柔和起來。他抬手,輕輕拭去蘇憶殤臉頰上的血跡。但他的手卻沒有離開蘇憶殤的臉,他的手指反複摩挲著蘇憶殤右頰上麵的紫雪薔薇,目光溫柔眷戀。他輕聲細語,像是一個寵溺著孩子的父親一般,柔聲道:“莫怕,莫怕,墨兒乖……”
蘇憶殤怔怔地看著眼前好似瘋魔了一般的男子,說不出話來。
還未等著蘇憶殤思考出這位木靈家的老祖宗的腦子究竟出了什麼問題,就見著木靈清越的眼中驟然變得凶厲起來。蘇憶殤心中危機感大作,手上用力想要掙開木靈清越的禁錮。還沒有將他的意願落實在動作上,他的左頰便傳來一陣劇痛,整個身體重重地飛了出去,狠狠地落在雪地上。
“咳咳……”蘇憶殤頭暈眼花,左頰上驟然的掌摑力道之大,令他的腦袋一陣嗡鳴,嘴裏也嗆咳出血沫來,嫣紅的血,點點滴滴,有如落在雪上的紅梅。
“不過是打開初雲結界的鑰匙……”木靈清越居高臨下地看著狼狽咳血的蘇憶殤,聲音殘酷而優雅,“最低賤不過的血脈,最低劣不過的靈魂……但你的身上竟然有著六和之靈的味道。有什麼資格,不過是一把鑰匙而已,不過是一把鑰匙而已……”
木靈清越忽然暴怒起來,他冷冷地等著虛空的某處,身上的衣裳和長發被磅礴的怒意撕扯得獵獵而舞。眉心之處,原本就已經被紫色浸透的五棱印記開始扭曲起來,那雙漆黑的眸底被漸漸湧出來的暗紫色所淹沒。那些紫色像是滿溢出來一般,就連他的眼角處也暈開淺淺的紫色來。
不知看了多久,木靈清越收回冷凝的目光,繼而冷冷看著雪地上滿身狼狽的蘇憶殤,眼裏滿含厭惡,道:“說起來,你那哥哥身上似乎也有著**之靈的味道,雖然比起你來說還有些淡。可是,你的哥哥更加令人厭惡。”他緩步走到蘇憶殤麵前,扯起他幾乎和身下白雪融在一起的雪亮發絲,單掌覆蓋在蘇憶殤紅腫的左頰上,輕聲道:“身上不過有著墨的些許六和之靈,連起碼的掌握也做不到,將自己變成不人不鬼的模樣,簡直就是玷汙了墨的靈力。”
蘇憶殤沒有說話,忍著頭皮被牽扯起來的疼痛,抿緊唇,生怕再度激怒這個自從登上了山巔就有些瘋魔的木靈清越。隻是在他語氣裏麵有明顯嫌棄厭惡自己哥哥的時候,蘇憶殤的眼底劃過一絲怒意,但很快便被壓製下去。惹急了這個瘋子,誰知道他會不會突然就跑到青要山去找哥哥的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