玖夜暫且將這滿地的“殤”字以及自己可能擁有的那隻黑毛小狐狸寵物的事情放到一邊,先將這件事拿了出來。
而本來就被今日玖夜言行而驚到的肖書宇和伊雨苒,此時也有些心不在焉。在聽到玖夜扔下的這在他們心中無疑是重磅炸彈的消息,二人的動作幾不可察地一僵。對於玖夜的提議,破天荒地沒有提出任何意見。
玖夜以為他們不願意,複又想到那人乃是此處靈湖修煉的主人,當日遺跡之外如此混亂,肖書宇可以說是隨手打開的空間裂縫,並未對地點多加控製,很可能在初來乍到的時候與那人有了些衝突。
玖夜越想越有可能,他不禁想起那雪發的男子異常蒼白的麵容,很有可能是恢複了魔身後一個沒控製好力度給打的。還有男人有些疏離,說話十幾個字都不到的狀況,很可能是被他們欺負了而心有怨憤。於是,玖夜完全忽視了當初的肖書宇和伊雨苒因為自己的突然昏迷而可能出現的慌亂焦躁的心情,對於他們可能對雪發男子的出手行為,很是不悅。
當即,他的目光就冷了下來,語氣隱隱帶著不快地問他們,是否知道那妖的名字。並且表示,自己現在想要去探望一下他。
肖書宇和伊雨苒見狀,忙出言阻止,先是表示,區區小妖,他們還沒有詢問名字來交往的興趣。並提出建議,雖然由於神域的問題天地暫時沒有了晝夜之分,但他們在青要山上安放了大顆的夜明珠,並以控製夜明珠的光亮而作為區分。雖然現在的白天也是黑的,黑夜也是黑的,但此時是晚上是事實,不如等明早再去,順便準備些禮物之類。
玖夜聽了,覺得很有道理,於是將行程推到明天。
然而,第五天,玖夜仍舊沒能見到那隻雪發緋眸的妖怪,因為整整第五天,他都在睡覺。他的樣子像是被魘住了一般,素來在睡覺的時候極為安穩,整夜都不換一個動作的玖夜,那張睡夢時素來平和的麵容上滿是令人不忍側目的悲傷,他將身上蓋著的被子蹬開,雙手向前,五指徒勞屈伸似乎想要抓住些什麼。
肖書宇和伊雨苒想了很多方法都沒能將其喚醒,一直守在他的床邊,聽著他口中模糊的囈語,隱約是“殤”之類的音節。
整整睡了兩日,玖夜方才醒過來。
這是自他失去所有記憶的第七天,也是木靈清越帶著蘇憶殤到達初雲之巔的日子。
玖夜的手中握著茶盞,他在發呆,原本冒著嫋嫋熱氣的茶水已經冰涼沒有一絲溫度。
他知道自己睡了兩日,也知道自己似乎夢見了什麼。他清清楚楚記得,夢裏麵他無法挽留的無力感,以及心愛之物被生生剜去的心痛,但他卻不記得,夢裏麵,究竟有什麼。
他就這麼怔怔地看著窗外綿延的花海,一隻手握著茶盞,另一隻手則在無意識地屈伸。
直到——
他的心口處,一股比之夢境中失去的痛楚還要清楚,還要明朗,還要疼痛百倍的疼痛,驟然在心口出現,狠狠地撕扯他的心髒,他的靈魂。
“啊——唔……”這是玖夜沒能忍住痛楚而發出的聲響。他的雙手猛地握拳,脆弱的茶盞在他的掌心中化為碎片,深深紮進了他的手掌中,涓涓的血液如溪流一般在指縫間流淌出來。
疼……疼……疼……
不止是心口的疼痛,還有大腦有如被利刃劈開後不斷攪動的痛楚。他從椅子上摔在地上,身體不自覺蜷曲起來,滿手都是沾血碎片的手掌死死按住胸口,白色的衣裳上蹭滿了他的鮮血。
他感覺到有人撲過來按住自己的身體,強行令他的手掌攤開。那人的氣息有些熟悉,但玖夜卻不喜歡。他不停地喚著自己的名字,急促的聲音幾乎有些變調,但依舊能夠聽出曾經的低沉磁性。不僅僅是這個聲音,還有少女心焦時仍舊悅耳的鶯囀……隻可惜,玖夜不喜歡,都不喜歡。
他狠狠地用手推搡那個人的身體,不許任何人的接近。他們靠的太近了,近到,令他沒有辦法全心感受到曾經被他擁進懷裏的氣息。沒有了真元力的玖夜,他的掙紮在肖書宇的眼中不過是徒勞,但生怕傷到他的肖書宇,難免有些畏手畏腳。
隻是一盞茶的功.夫,曾經大戰妖皇也不見疲累的血魔尊,額上已經冒出了汗漬。而蔓延到整個靈魂的戰栗疼痛,身體過於激烈的掙紮也耗盡了玖夜所有的力氣。
玖夜無力地躺在地上,渾身上去像是剛從水裏撈出來的一般,就連他的頭發也濕漉漉的,一縷一縷地粘在臉上。那雙紫色的眸子,空空蕩蕩地望著屋頂。
肖書宇急瘋了——他不知道玖夜身體的不適究竟是何處來的。看到玖夜疼得拋去了平日的冷靜自持,狠狠地將鋒利的碎片握進掌心的嫩肉裏,痛哼聲斷斷續續地沁血的唇角裏溢出,心中驟然升起的怒火與痛惜令肖書宇的麵色比起地上半昏迷半癲狂狀態的玖夜還差些。
他甚至有些後悔,自己沒有強硬地住進玖夜的房間裏,打地鋪或是睡椅子都不失為好辦法,就是在玖夜的屋子旁再建起一間草屋也好。這樣做會令玖夜不悅,會引起他的反感,那也比著現在,他連玖夜為何會出現這種情況的原因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