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翻樂府淒涼曲,風也蕭蕭,雨也蕭蕭,瘦盡燈花又一宵。不知何事縈懷抱,醒也無聊,醉也無聊,夢也何曾到謝橋……
展昭靜默半晌,轉頭向白玉堂道:“找著了。”
——這彈琴唱曲之人,正是他們尋找多時的葉娉嵐!
白玉堂淡淡笑道:“她倒是情眷意濃啊!”說罷哼了一聲,便與展昭施展輕功,循著那歌聲而去。
白玉堂今日未換夜行衣,一身白衣夜中煞是顯眼,因而一路比往常更為小心,隻是離得那歌聲傳來之處越近,他越覺得不對,當下叫了展昭一聲:“貓兒!”
展昭停下腳步,惑道:“怎麼?”
“你不覺得奇怪麼?我們現在所站的宮殿似乎連個鬼影都沒有,你再看那簷下,宮燈都是滅了的。”
展昭半晌不語,許久,方才一笑:“如此看來,今夜我們不是闖宮,卻是做客了。”
說到這裏,他索性躍下屋簷,拾青板路落落大方而行。白玉堂隨著躍下跟上。展昭見他跟來,兩人相視一笑,千言萬語便盡付不言之中。
宮中多植垂柳,此時已是夏初,柳綠枝軟,葉兒嫩嫩的,許多還未長成,但在那夜風之中婆娑起舞,舞姿妖嬈婀娜,儼然已有了大師風範。星鬥垂天,滄波流煙,他二人相偕,沿著那溜柔媚初展的垂柳走到一半月形水池邊時,隻見水池上一座朱漆小橋飛架兩岸,對麵浮雲風搖空靈縹緲,煙嵐橫黛,有一人衣袂飄飄,在那池邊亭台水榭中撫琴而歌,聲聲淒婉,句句滄桑。良辰美景相會,如癡如醉佳人,展昭與白玉堂看罷此情此景,竟不約而同在心中念了那一句:疏影橫斜水深淺,暗香浮動月黃昏。
琴聲驀地停下。那女子纖纖素手壓住琴弦,緩緩站起,迤儷然自琴桌後走了出來。
她這一動,卻連閱遍名花的白玉堂也忍不住在心中讚了一讚!
隻見她身著素白繡邊花的織錦折裙,裙開三十六重折襇,外穿同色同質背子,腰間束帶,綴有寶石;寶髻瑤簪,斜插鳳頭步搖,嚴妝巧,天然綠媚紅深。她走到半道,向這邊二人抿唇一笑,卻是媚靨深深,百態千嬌。但見白衣如雪,長裙曳地飄飄,香靨便融春雪,翠鬢如生秋煙,嬌波刀翦,如削肌膚紅玉瑩,楚腰纖細正笄年。
這時之葉娉嵐活脫脫一副千嬌百媚顛倒眾生的可人樣兒,卻哪裏還有借住開封府時的那副陰毒跋扈模樣?
白玉堂輕輕笑了一聲:“卻說女子多變,原來真是顛之不破之理。貓兒,你我今晚可是遇上對手了。”
展昭淡淡一笑,道:“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吧。”
“嗬嗬,也不知今夜這是遇上了貂禪女,還是那會吃人的母夜叉?”
“……一半一半。”
“哈哈,貓兒,倒未想到你也會說這些損人的話兒,當真是深藏不露呀!”
“……展大人,白少俠,今夜你們來就是為了兩人自個兒鬥嘴麼?”葉娉嵐這時已走上小橋中央,居高臨下,冷冷睇視他二人。她唇邊笑意仍濃,隻是鳳眼內精光儼然,寒氣森森。
“我好容易用藥迷倒了這落霞宮一宮的奴才,可不是為了給你們地方打情罵俏的。”
白玉堂邪邪一笑:“怎麼?你妒忌?”
葉娉嵐臉色驀地一變,不過瞬間,卻又變了回來。她掩唇嬌笑道:“白少俠這話真有意思,我集三千寵愛於一身,還有什麼好妒忌的?”
“是嗎?皇上當真疼你疼入骨髓?”
“那是自然。”
“哦?那我就不懂了,一個如此幸福倍受寵愛的女子,卻為何要在這夜半三更,寂星冷月下,唱一曲‘等閑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莫不是娘娘你……想著了青梅竹馬吧?”白玉堂說完,眼見那葉娉嵐冷下臉再也笑不出來,哈哈一樂,大呼快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