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好派上用場。這裏是現有的銀子,老大已經有了爵位,我也就不多操心了,隻給你們夫婦一萬兩。老二身上雖有差事兒,卻向來不通庶務,我也不放心,便多給你們一萬兩!你們別怨我偏心。鳳丫頭為了這個家操勞了一輩子,如今還鬧了一身的病,我也給她五千兩,叫他自己收著,不許叫璉兒花盡了。四丫頭將來的親事還是我的事,也給她五千兩,這銀子便先由她二嬸子蘀他收著。珍兒那邊是自己有爵位有銀子的,我就不多管了。其餘剩下的都留給顰兒了。”分派定了,又叫賈政道:“我剩下這些金銀玉器等物,大約還值個萬把兩銀子,這是都是留著給寶玉的了,你得給他收好了。珠兒媳婦向來孝順我,蘭兒也好,我也分給他們些。這便是我的事情完了。”
賈政見母親都病到如此田地,連人都看不清了,腦子竟還如此明斷分晰,還得為他們這些子孫考慮,俱跪下哭著說:“老太太這麼大年紀,兒孫們沒點孝順,承受老祖宗這樣恩典。如今看著老太太遭罪,兒孫們卻沒甚辦法,怎得不叫人無地自容了!”
賈母道:“別瞎說,若不是實在不放心,這些東西我還要一直收著呢!哪裏能夠就給你們了。如今家裏也正是多災多難的時候,以後就隻能看你們自己的了。”說著,賈母也乏了,停下來喘了一會兒方道:“如今還剩下的幾件事情是我不放心的,等明兒再說吧。我此刻也沒什麼精神了,你們都下去吧!留寶玉在這裏多陪著我就是了。”眾人聽了,隻得下去。賈赦此時心裏憋著火,早想走了,如今聽說叫他們回去,他立馬帶著邢夫人幾個回去了。賈政身子也有些吃不消,看賈母一直拉著環兒叫寶玉,他也沒多說什麼,隻是使眼色讓環兒好好盡孝。
環兒點了點頭,眼睜睜的看著眾人三三兩兩的散了,心中也不由的有些發涼。莫名其妙的便有了一種樹倒猢猻散的感覺。雖然他剛剛還在為賈母一直沒提到他心裏不舒服,可是看到屋子裏漸漸安靜下來,隻剩下他陪伴著老太太時,又不由的冒出了一些奇異的筷感。很奇怪的感覺,無法用語言形容。他忽然覺得老太太有些可悲,她如今最想見到的孫子換人了,她卻一點兒感覺都沒有,精明強幹了一輩子,到頭來卻是這樣的,實在是有些太諷刺了。這個也被他叫做祖母的老太太,從來都沒有正眼看過他。可是如今她病成這樣,陪著她的竟然是自己這個她一向看不上的孫子。環兒猛然想到,若是老太太突然清醒過來,知道真相,此時這種祖孫二人其樂融融的相處模式無異於是在她臉上重重的甩了一個大耳光吧!這種想法隻是一閃而逝,沒多久他自己都沉淪進了那份令人心中酸楚的溫情中。雖然隻是哥哥的蘀身,可是這一刻,他也是樂意成為蘀身的,貪心的偷取一點兒不屬於他的溫暖,讓他即難堪又愉快,那片來著祖母的慈愛,讓他無視了那份難堪。此時此刻,他竟是毫不羞恥的將自己當作了寶玉。
環兒一直在賈母上房伺候著,賈赦因著今天早上給氣著了,回去便推說不舒服,便不過來了,早上就隻有他跟璉二哥守著。賈政是真得不舒服,過了午錯硬撐著過來奉湯侍藥,可是沒一會兒功夫便頭昏眼花,又給抬了出去。到了晚邊的時候,賈璉被賈赦叫了回去。環兒已經累了一天,可是賈母這時候卻突然抽搐著上吐下瀉。環兒忙點了她的穴道,老太太的身子已經太過虛弱了。太醫院已經給了最好的診斷,就是讓環兒再下藥,也弄不出更好的來。為今之計,隻有悄悄的輸一些內力給她,幫老太太疏通幾條淤塞的經脈,這樣之後,或許還有一絲生機。這樣想著,環兒便動了手。
賈母的神誌又開始有些不清醒了,迷迷糊糊中,她又回到了幾十年前的榮國府。那個花草茂盛的春天,她的相公在園子裏古樹的蔭庇下,正躺在藤椅上,身上隻穿著家常衣服,顯得慵懶隨意,手上舀著一本書,認真的讀著。赦兒和政兒兩個小家夥在他的身邊,滿臉委屈的蹲著馬步,見到她走過來,滿是驚喜的叫了一身娘,而她的相公也看著她,麵帶微笑的說了些什麼,可是她卻一點兒都沒聽見。記憶就一直停滯在那一刻不動了,賈母此時覺得身子好像泡在那天,暖暖地,柔柔地,好像五月的清風,已經帶上了不屬於冬日的溫暖。
過了許久,賈母悠悠轉醒,感受著身體裏頭流動的熟悉的暖意,她還有些迷糊。看著身體坐著的人,她虛弱地喊了一聲“老爺......”環兒聽得這聲,立馬收回了手。
身上那股暖意驟然消失,賈母突然一個激靈,清醒過來。努力睜大眼睛看著身邊坐著的人,還是有些模糊看不太清楚,她試探的叫了一聲:“寶玉!”同時,雙手在床上摸索著。
環兒忙把手遞了過去,賈母摸索著環兒的手,突然顫唞著身子道:“你不是寶玉,你是誰?寶玉沒學過賈家的功夫,不可能會像他爺爺一樣給我輸內力。這是咱們賈家的功夫,老婆子還沒死呢,你別想騙我,你到底是誰?”
環兒心中發酸,有些佩服老太太,忙按住她道:“寶玉沒事!隻是受了些刺激,太醫讓好好修養,老太太如今這樣他還不知道。而我.......我是......”
環兒正在猶豫著,賈珍已經帶著人進來了,他在外頭聽得老太太還在睡著,便沒有貿貿然進裏間,隻是在門口小聲道:“環兒,你守了一天了,晚上我來蘀你,你先出來。”環兒聽了,答應了一聲,趕緊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