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這老爺也是知道的。顰兒如今病還未好,這麼大大咧咧的把那一個分出內院,倒不是露了痕跡了麼?古來說得:‘男大須婚,女大須嫁。’老爺想,倒是趕著把他們的事辦辦也就罷了。”
賈政聽了,皺了一皺眉,說道:“胡說八道什麼?這麼能如此草率了事,被人知道咱們家成什麼了?以往看著那孩子還是個好的,如今大了竟是也動了歪心思了。況且她那樣虛弱,恐不是有壽的,罷了,還是在外頭找個人家趕緊幫顰兒定下吧,環兒哪裏也不用考慮了,竟是不能想得了,否則將來兄弟蕭牆,豈不叫人笑話。橫豎他還小,過了今年也才十六,再等兩年也使得。倒是寶玉那裏,也快些定下吧,如今看來,寶釵那丫頭也是不錯的,看著穩妥。若是行,也別讓她外嫁了,她的性子正好能收收寶玉。”
王夫人聽了賈政的話,早已是喜得說不出話來。她本想著能將黛玉的婚事攪黃了便罷了,誰曾想竟是一下子定下了寶玉和寶釵的婚事。她本來對這一樁婚事已經絕望了,誰知如今卻又定下了,真是峰回路轉,天大的意外之喜啊!一時間,她突然覺得日子真是過得太順暢了,果然老太太死得早是件好事啊!這樣想著,她忙道:“也不急在這一會兒,顰兒那裏我會著人相看。隻是寶釵那兒,我還得跟我妹妹細說說才行呢。”
賈政聽了點了點頭,兩人又說了些閑話,便收拾安寢不提。
這邊王夫人得了定心丸,卻也沒有聲張,隻是叫了薛姨媽過來,薛姨媽一聽,哪裏有不肯的,早跟她姐姐一般,喜得自己姓什麼都忘了。兩人對坐著感慨欣喜了好一會兒,才靜下心來談正經事兒,這般那般的核對了一回,定下了年底的時候便開始準備,到了來年開春便放下定,一切談妥了,薛姨媽才腳步輕飄地回去了。
且說黛玉自從聽了環兒定下的計策之後,便一心一意的將養起來,平日無事便在各處走走逛逛,到底是她長大的地方,如今就要離開了,還是這樣無名無份地逃走,怎能讓她不傷懷,自是得趁著如今還在,好好的看上一看。所幸如今這個家裏頭的姐妹們都去了,老太太也不在了,她沒什麼可留戀的,不然這心裏還指不定過不過得去呢!忽又想起了當日在園子裏的情形,姐妹們聚在一開兒做詩賞花飲酒,何等熱鬧,如今卻一個個各奔東西,不知去向。隻剩下她和寶姐姐兩個,何等的淒涼。又想起了前日聽人說寶姐姐病了,便想著去薛姨媽那兒看她一看。
誰知等她到了那兒,還沒進門,便聽到了丫鬟們在談論寶玉和寶姐姐的婚事,說是今年年底就要定下了,姨太太已經在準備東西了。黛玉聽了,當場便怔住了,也不及進去,定了定神,便往回走。
一路上淚珠連連,竟是哭著回去的。進了院門便大吐不止,卻是把紫鵑嚇了一大跳,心裏直到:“祖宗哦!你這是要氣死我啊,好不容易好了,又不知是遇著了什麼事,竟比上回還厲害了。”好不容易將她扶回了床上,正想著去找大夫,卻又給她拉住了,死活不然她去,隻說歇一歇便好了。紫鵑無法,隻好在一旁守著,預備若是一會兒還不好,就立馬去請大夫。
這裏黛玉躺在床上,忍不住傷心絕望起來,我的命怎麼就這麼不好,年紀輕輕的父母就都沒了。長到這麼大,守著唯一一個可心的人,為了他竟是連所有的一切都準備放棄了,名聲什麼統統都不要了。我都做到這個地步了,老天爺為什麼還是不肯放過我。好好的竟是要把寶姐姐也扯進來,咱們是都做好準備要離開了,這一走容易,可寶姐姐怎麼辦?咱們這一走,寶姐姐就變成棄婦了,她的人生要怎麼辦?我不能這麼自私啊!明明說是要給我和環兒定親,怎麼到頭來卻變成了寶姐姐和寶玉的親事了?我和環兒是從來都沒有私心的,可寶玉和寶姐姐不一樣啊!那年夏天,寶姐姐還給寶玉繡肚兜、趕蚊子。前些年,寶玉看著寶姐姐手上戴著的紅麝香串還看得呆了,兩人間也不能說是沒有情義的。如今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一出,一切都便得名正言順了,自己要怎麼辦才好?
一時間傷心欲絕,又不敢去找寶玉確認,滿腔心思埋在心底,好不容易養好得身子,竟是一日日憔悴起來。
黛玉就這樣熬著日子,眼巴巴地等著環兒回來,又怕環兒回來。若是他回來了,有個主心骨支持著她也是好的。可是環兒卻是寶玉的親弟弟,若是他站在寶玉和寶姐姐那邊,自己可不是連最後的活路的沒有了?這時候她已經有些精神恍惚了,甚至在想,環兒其實是她的親弟弟來著,也是姓林的,隻要他回來了,自己就有救了,每日隻是因為懷著這樣的信念才苦苦支撐著。
這一日,黛玉正想往常一樣,等待著寶玉過來,可是沒等來寶玉,竟是等來了太太屋子裏的玉釧兒。
玉釧兒一進來,便笑著對黛玉道:“林姑娘快些收拾收拾吧!太太讓我來請姑娘出去見客呢。”
黛玉覺得有些奇怪,她除了賈府,親友都死絕了,哪裏來得客可見,便問道:“姐姐說要去見客,可見得是什麼客啊,也得說明白了,我才好打扮著出去,不然迷迷糊糊地把人衝撞了可不是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