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害己。去他娘的,關我什麼事兒?

賈環哭了許久,才安靜下來,腦袋枕在程素凡的肩上,身體還在慣性地抽搐,淚水斷斷續續地流著。程素凡的手搭在他的腦袋上,輕輕地撫摸著,蓋住了他的眼睛,緩緩地道:“沒事的,再深的傷痛總有一天都會過去的。有些事注定要發生,人力又有什麼辦法更改。如果覺得不甘心,對著那些還活著的人就要加倍的好,那些死去的人們的心願,就要加倍完美的給實現。我呢,從小也是被人看作瘋子的那種,喜怒無常,很奇怪,很變態。我跟你一樣,人人避著蛇蠍,最差的時候,甚至從別人身邊走過都好像沒走過一樣,如同鬼魂一樣的被人忽略掉。最讓人無法接受的是,一開始的時候情況並不是這樣的,而是好到讓人嫉妒的那種,前後一個天一個地的待遇,對於當時的我來說,沒有真得瘋掉,已經是很幸運了。我的生母隻是我父親的一個小妾,一開始甚至連小妾都不是,隻是他身邊的一個普通丫鬟。後來是因為懷裏我,才升了妾侍。當時家裏的繼母多年無所出,我出生後就把我抱了過去,悉心養育我,恨不得將天上的星星月亮都摘下來給我玩。我長到了三歲都不知道我不是她親生的,直到我三歲生日過後不久,她突然去世了,我才知道,那個抱著我四弟,看都不看我一眼的女人是我的生母。繼母去世的時候,我才三歲,還需要母親看顧,我父親就順手把我扔給了生母,從此對我不管不顧。可是,也不知道是不是出生的時候享了太多的福,老天看不過去,要我還回去,結果那接下來的兩年時間,我過得像活在地獄一般。我的生母原本對我還算是可以的,雖然不是很親熱,可也算沒虧待我。可是我過去後不久,弟弟就得了風寒死了。我母親那時候開始神誌就有些不清醒,死拉著我說是我搶了我弟弟的命,我是掃把星,要抓出來打死。大家以為她是因為痛死愛子,神誌不清才胡說八道,就沒有多加在意。從那時候開始我就一直被我母親虐待,每天都會被她毒打,高興了就把繡花針紮進我的肉裏埋著,不高興了就朝我身上不要命一般的又掐又打。我家裏那時候已經沒什麼長輩了,繼母死了之後,父親就沒有再娶新人。家裏的人就是知道我的情況也沒有人會站出來管。而且我的母親也不是吃素的,她讓下人們到處傳說我的命硬,克死了養母之後,又克死了親弟弟,是七煞魁首,誰碰誰倒黴。這樣一來,就更沒有人會來救我了。我那年才四歲大,普通孩子還正天真的年紀,已經在家裏慢慢地等死了,甚至我嫌自己死得不夠快,日子過得太辛苦,已經開始計算著要怎麼尋死。我記得很清楚,那個陽光毒辣的午後,我偷偷從我母親那裏溜出來,是準備要跳湖自殺的。可是卻讓我遇到了一個臉上已經有了皺紋,但依舊很漂亮的女人,真得是很溫柔啊!她就站在我旁邊,很認真的和我談論著怎麼自殺會比較好。我那時候就知道被騙了,她不會讓我真得自殺的。可是我願意被她騙,因為真得很久都沒有人願意跟我說話,願意抱抱我了。那天晚上我回去的時候,正準備著承受我母親懲罰的時候,那個女人又一次的出現,把我帶走了。沒有經過我父親的同意,就這樣帶著我逃跑了,我們逃了很久很久,一直逃到了她家,我才知道,她是我的姑姑。我在她的夫家生活了六年,這六年的生活美好的恍惚不在人間。在我心裏,我姑姑和姑父才是我的親生父母,連素凡這個名字都是我姑父給我取的。‘素凡’,象征的是生來平凡,那是源自我姑父長掛在嘴邊的一句話,平安是福,他覺得平平凡凡,安安樂樂就幸福了。在我姑父家的日子太過舒心,過去的噩夢,還有我的生父他們都要被我遺忘了。可是這時候,我生母的死訊傳來,我那時不得不跟著姑父家的族人一同回京。我生母的身後事結束之後,我就被我父親強留在了京城。幸運的是,那時候我已經從我姑姑姑父那裏得到了足夠多的溫暖,不再需要其他人給的感情了。可以堅定著自己的心和我父親長期抗戰。你知道嗎?我以前一直認為我小時候會過得那麼淒慘都是我生母的錯,後來我才發現,其實,最可惡的人是我父親。就是因為他對我們這些子女的漠視,才照成了我們的悲劇。在他心裏,永遠都隻有老大、老二,我們這些人都是多餘的。看透了這一點,我就知道,我們這輩子想要靠父親是靠不上了,隻有靠我們自己。所以,那時候開始,我就把家裏頭的弟弟妹妹都放在了自己身邊,那些有母親的,隻是平時多看顧一些,而沒有母親的那些,就隻放在自己身邊。那時候日子過得不容易,一邊要照顧著那些沒有人庇護的弟妹,一邊要應付爭鬥的死去活來的大哥二哥。還有我父親也會不時跑出來發神經添亂,有事沒事就會把弟弟妹妹扔出去,我得去把他們一個個撿回來。被我父親發現了,還得做好跟他幹架的準備。我總是違背他的意誌,我父親那時候恨我恨得牙癢癢。我自己也有工作要做,實在是照顧不過來,早早的成了親,卻一直沒敢要孩子。養弟弟妹妹就跟養兒女一樣。索性現在他們都長大了,我的心血也都沒有白費。說出來你可能都不會信,我的第一個孩子還是我坐上家主之位十年後才出生的。我也怕啊,怕像我父親那樣,會生不會養,那樣怎麼對得起我的孩子。”程素凡一直絮絮叨叨地說著,也沒發現手心下的眼睛是什麼時候睜開不流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