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甚至似乎已經能嗅到死亡的味道,死神的鐮刀就停在相沢緊閉的雙眼上方。

這樣的幻覺讓我驚出了一身冷汗。

身邊的俊二一言不發,隻是把拳頭握得死緊地放在膝蓋上,我知道他現在心裏的痛苦絕對不會比我輕。

但是我說不出任何安慰的話,我知道我的話勝不過病魔,更勝不過命運。

生活就是如此現實,現實到殘酷,我們注定沒有任何力量去挽回注定要失去的東西,不管那對我們來說多麽重要。

即使再不願意,計程車終究還是停在了目的地,到這一刻,我卻突然有些怕了。

我會見到怎樣的相沢?我忽然對於即將到來的一切恐懼起來。

你我間的第一次 26

「走吧,這個時間,哥哥大概還沒有恢複意識。」

俊二站在我身邊,眼珠裏流連出掙紮的神態,他深吸了口氣邁開一步,腳步居然是微微顫唞的。

我沉默地跟在他身後,我們來到住院部三樓,相沢已然住進了重症區。

走廊上異常安靜,除了我們的腳步聲外我隻聽得到自己心髒的跳動聲。

大概是不斷飄進鼻腔的消毒水味道太過刺激,看到俊二停在掛著相沢名字的病房前的那瞬間,我覺得鼻腔裏不斷冒上酸楚的味道。

濕意猛然湧上眼眶,我別過頭去用力吸氣,把所有的掙紮和痛苦都暫時打壓下去,然後我向前跨了一步,看著俊二推開病房的門。

幾乎是門被推開的刹那,我看到了相沢。

他就躺在離我不過三米的床上,周圍全部都是白色,白色的枕頭,白色的床單,白色的被子,白色的牆。

在那一片雪白的世界裏,他的臉色也是完全蒼白的,幾乎就要和周圍的一切融為一體。

那種他下一秒就要消失的錯覺,讓我禁不住瞪大了眼睛。

身體再次僵硬到無法動彈,我被絕望釘在了那裏,隻能愣愣看著他緊閉的雙眼和氧氣麵罩上因為微弱的呼吸而產生的白氣。

我有一種感覺,眼前這所有的一切,都在挑戰著我感官的極限。

瞪大了眼睛,雙腿無意識地把我向相沢的病床邊牽引,一直走到他身邊,我的腦海中都還是一片空白。

我隻知道死死盯著他看,生怕我一個眨眼,他就消失在我眼前。

那種深重的恐懼和不安幾乎要把我的意識吞噬,身體裏每一根神經每一個細胞都顫唞著不敢發出哪怕一丁點的悸動。

「赤阪君,你能來真是太好了。」

邊上傳來略顯沙啞的女聲,那聲音本來應該很好聽,卻因為積壓了過多的疲勞和擔心而變得暗啞而蒼白。

我茫然地轉頭,看到相沢的姐姐正滿臉憂傷地看著我。

她和相沢很像的眼睛裏浸滿了悲傷,淡雅的妝容無法掩飾她的憔悴。

她隻看了我一會,便把目光調到了相沢的臉上,「秀一他,今天去做透析之前還跟我說,你明天就要走了,他還想明天是不是能堅持一下去送送你呢,可是他其實已經沒什麽力氣走路了。」

說完,她抿緊了唇慢慢呼出一口氣,強忍著的淚水卻已經洶湧地蔓延上眼圈,俊二走過去抱住她,卻連自己也是在顫唞著的。

「他到底怎麽了?」終究,我隻是木然地這麽問了一句,我甚至開始在心裏後悔自己當初怎麽沒有去念醫科。

「常染色體隱性遺傳性多囊腎,隔代遺傳,爺爺以前有這個病,但是父親、叔叔、我和俊二都沒有被遺傳到,秀一卻……」

相沢的姐姐說到這裏就說不下去了,她別開頭不再看相沢,睜得大大的眼睛往天花板的方向看,那裏麵瀲灩著的水色被漸漸強壓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