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睜開了眼睛,極黑的眼瞳映著火光,流動了些許的暗紅。視線在宗煉和慕容紫英的身上略過,就不知道看在了什麼地方,眉頭緊皺,伸手在額角揉了揉。
慕容紫英看著他挑了挑眉角,很不客氣地開口問了。
“喂,這是哪兒?”
和預想中完全不同的,沒有一絲對於鑄造者的親近的,生疏無比的問話。
慕容紫英有些失落,垂了眼睫,聽著宗煉師公介紹著自己,介紹了瓊華,介紹了很多很多東西。那人卻隻是無可無不可地隨口應上一聲,顯然並不放在心上。
爐火已經熄了,宗煉師公把那人引到自己專用的休息石桌那處,繼續和他說著。
慕容紫英難得鬧了脾氣,站在原地不肯走,卻又忍不住偷眼瞥那人,他毫不猶豫絲毫沒有意識到有人留在原地幹脆直接地走到桌前坐下的身影,刺得慕容小紫英有些委屈。
慕容小紫英將爐中的那柄很醜的劍拿了出來,收入早在之前就製好的劍鞘中,緊緊抱在懷裏。目光落在那人的脊背上,並不寬厚,因為他雙手交叉撐在石桌桌麵上的動作弓起了一個緊繃的弧度。
這是自己親手鑄造的第一把劍,他是自己親手鑄造的第一把劍中誕生的劍靈。
慕容小紫英抿了抿唇,壓下所有翻湧的心緒,將懷中的劍抱的緊了些,跑了過去,乖巧地坐在了那人身邊的石凳上。
我的。
他這麼想著。
作者有話要說:紫花番外啊……
紫英番外(二) ...
和師公說的不一樣,那位自自己親手鑄造的第一把劍中誕生的劍靈,更像是一個和自己一樣的,人類。
而且,和外表看起來的清雋冷峻不同,還是個有點兒小孩子脾氣,不坦率地別扭到口是心非的人類。
慕容小紫英偷偷地睜開眼睛,借著透過窗子流瀉而入的些許月色,看著和衣而臥,將自己摟在懷裏閉著眼睛似是沉睡的隰桑。
隰桑有阿,其葉有沃,既見君子,雲何不樂?
似乎,自己最開始還將隰桑錯念成胤桑……
慕容小紫英有些小小的不好意思,抿了抿唇,板著小臉將被子往上拉了拉,遮住下半個臉。想了想,又抱著被子坐起身,動作很輕地把隰桑已經揉的皺起來的外袍脫了下去,然後伸手把被子往他那邊攏了攏,才又鑽回被窩。
其實,對於“隰桑”這個名字裏和“羲和”的“羲”有著相同讀音的那個“隰”字,慕容小紫英還是有點小小的不歡喜的。很多的事情,他不說,也便就讓很多人以為了他並不知曉,可那些已經猜測個七七八八的事實,卻不會因為不說,就這麼在心裏消逝。
正如,慕容小紫英從最初就知曉,無論宗煉師公現在是否真心疼愛與自己,起碼在最初同意收下自己為徒孫的時候,是因為自己讓他憶起了他那名喚玄英的最鍾愛的弟子,也就是自己名義上的師父。
正如,慕容小紫英隱約知曉,不同於大多瓊華低輩弟子的不知,在玄字輩夙字輩師叔師伯中,有著一個禁忌一般的話題,或許與夙莘師叔偶爾會提起隻言片語的數年前那一場瓊華與妖界之戰有關,也或許不是。
正如,慕容小紫英大約猜測的到,瓊華的禁地,並不是果真如同那些低輩弟子們傳說的那樣封印了一個怪物,雖然並不知曉那裏麵究竟有著什麼,但是慕容小紫英知道,禁地中的存在,一定與師公時常恍惚間流露而出的深深的悔意和疲倦有關,也或許與夙莘師叔遠眺蒼山雲海時候的複雜晦澀的眼神有關,又或許是與掌門越發冷厲越發不近人情的態度有關。
正如,慕容小紫英雖然不願意,卻仍然有所察覺,或許,隰桑並非是他所鑄的那把劍裏誕生而出的劍靈。縱然再天資卓絕,鑄劍也非為僅憑天賦便可為之事,更何況,他那親手鑄造的第一把劍,即便是慕容小紫英自己,也不好昧著良心去讚它幾句。而師公在晉一見隰桑麵容時候脫口而出的那一句念了“羲和”的低語,慕容小紫英一直深深地記著——羲和,羲和,以日神命名的神兵,與以月神命名的神兵一同,窮瓊華三代之力,終為瓊華執劍長老宗煉所成——那是師公平日裏從來不提,卻會在看著新鍛造出來的哪怕是品相再好的刀劍時候依舊不見得色的耿耿於懷的殊榮。
慕容小紫英不知道隰桑與羲和有什麼關係,又或者是隰桑便是羲和。他不想知道。
這把劍,這個人,這樣的溫暖,可以一直陪在身邊,就好了。
所以,慕容小紫英比起“隰桑”來其實更喜歡“胤桑”這個名字。隻是,這件事情,沒有任何人知曉,包括隰桑自己。
慕容小紫英側了身子,和隰桑麵對麵側躺著,眨巴了小孩子特有的極黑極大還很水潤的眼瞳盯著他看。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