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6章 我在(3 / 3)

夏季的雨,雲是翻滾地一波波地過的,雨滴不小,也不是很大。

魚小滿懶得再找藥店的人借傘還要回來還,於是把藥袋子打了個結也就走進了雨裏,幹起了從前經常幹的事情。

從前的魚小滿還是長發,從前的魚小滿喜歡淋小雨的。

因為小雨很溫柔,小雨裏還能聞到風。從裏麵穿過去,有可能會遇見為你遮傘的漂亮男人。

魚小滿於是穿行在雨裏,雨卻越來越密集。

魚小滿於是跑起來。

等她跑到關門的商鋪大廈,跑過台階的轉角的時候,腳步驀然停下。而後,手裏的藥袋子“啪嗒”落在地上。

……

魚小滿四肢在輕微地發抖,然後用力晃了晃眼睛,以為自己看見了幽靈。

暗月無光,街聲空曠,身邊黑暗的建築森森裸矗在夜裏,隻有路燈,被雨絲拉成一個一個的細長條,猶如細針般帶著光一起掉在地上。

光於是減弱了,隻剩下閃閃發光的雨。遍及天地的雨絲拉扯著線,織成立體的雨幕,拱佇著裏麵一個孤立修長的身影。

就在魚小滿的必經之路上,就在不近不遠的地方。

發絲上沾著雨,身上帶著仿佛長途漂遊過後羈旅的暖怠,

目光靜立地,筆直地,子夜般地望著她。

……

魚小滿下意識地後退了兩步。

或許是以為雨裏光線讓她的思緒巨象化了,或許是以為喝藥了控製不住厲害到出現幻覺了……總之魚小滿退了兩步。

退了兩步然後呢?

對,然後應該轉身逃跑。

直到魚小滿把腦子裏機械單調的分析聲付諸行動的時候,“魚小滿。”

身後的幽靈開口了,沉澈的聲音穿過雨水被釀醇了,真實立體地鑽進她的耳朵裏。魚小滿定住腳步,眼神顫抖地轉身。

他的目光穿過雨水穿過亂世浮生,輕而暌違已久地凝在她臉上。他說:

“我回來了。”

……

我回來了。

我回來了。

那真實而闊別已久的嗓音讓整個夜都動蕩起來,那四個字清晰地穿過街燈和雨,直直地到達魚小滿的最深處。猛烈地盤旋,肆虐,回環,把魚小滿在底層壓縮得死死的記憶,悉數搗亂翻騰了出來,火山般崩發。

一瞬間,世界的雨聲無比的大。

大雨漸漸滂沱,淋濕了遠處近處的光和影。

魚小滿脫韁地奔過去。他如往常一樣微微張開手接她。

兩個人的畫麵在愈發大的雨裏,遠了。

……

真實的觸感,潮濕溫熱的體溫,堅實的輪廓……魚小滿掐著她的手臂死死仰頭望著他,卻什麼都沒說出來。

可是她的眼神在顫抖,她的嘴唇在顫抖,她的身體,她掐住他胳膊的手都在顫抖。不顧雨水砸在眼睛裏,不顧虛弱的燈光陰影阻隔的視線,她死死盯著他,隻剩下連連的劇烈的呼吸聲。

雨聲很大,很大,街道上空無一個行人一輛車。

雨砸在身上,酣暢淋漓的真實感。

他把她拉過來走進電話亭裏躲雨,輕而易舉地就抱起她。

大雨滂沱,玻璃上全部冷起了霧,將玻璃覆得模糊不清,路燈太遠,街邊紅色邊框的電話亭像個與世隔絕的小房子,黑暗,卻蘊藏著一絲幹燥的溫暖,安全。

這下,真的不是冷雨裏的幻覺了。

他很真實,很真實,真實的懷抱,真實的溫暖。

魚小滿突然抓住他的衣領,瘋了一般在黑暗裏摸索尋找他的唇,他身上真實的氣味是一味導火索,魚小滿仍在不能置信地尋求著,證實著他的存在。

她像個快要渴死的人,被他的出現,逼到了一個無法再回頭的絕境。

如果他下一秒消失,她會粉身碎骨。

他反手勾住她的腰,另一隻手握住她的腦勺,積極地幫助她摸索,回應。他將她收得更緊,唇舌急切地撬開她的,赴死地抵纏,急切地告訴她他此刻的真實。

隔違深淵的相逢和碰觸,像是從死神那裏借來的一樣。她的身體在戰栗,深處爆炸的引子像被誰點燃,在夜裏一觸即發。

“律辰……簡律辰、”

真的是你。

真的……是你麼?

將死的人不願意醒,魚小滿攀上他的身體,猛烈地探尋。她的手在一遍遍確定著他的眉眼他的唇形,一遍一遍近乎瘋魔的夢撫。

身體裏迸發出錯熱的極意,如猛烈的火勢奔發,灼盡一切理智。那種感覺讓人戰栗。她瘋了,瘋了一樣地想要在這裏。

“我在。”

他肯定地應著她慌亂的呼喚,火熱的大掌流連直下,低啞的聲音如蠱毒一樣讓人意識淪喪。

她分不清這是真實還是虛幻,手卻已經胡亂地扒開了他的外套,扯開襯衫……他氣息終於不再平穩,灼熱的呼吸清晰可聞。魚小滿的吻是那麼凶狠,他拉下她的拉鏈,將她抱起抵死在玻璃沿。

她知道他也瘋了。

像是一個溺水的夢,越陷越深,隔著疼卻恍惚甜,讓人甘心淪陷,不惜沉淪。雨裏藏著星星,是昏夢,是夢中人,是溺者的亡魂。

沉醉,不願醒。

他的聲音撓得她的心肝都要裂了,他讓她徹徹底底地覺出了他的真實,她卻像個喝醉了的人,咬著唇嗚嗚咽地流淚,恍恍惚惚貓一樣的叫聲,仿佛不知今夕何夕,她如今身在何處。

明明那麼真實啊……她卻還不期然敢讓自己相信。

她流著淚,一遍遍來回摸著他的臉,身在夢魘裏般地不斷重複著喃喃呼喚他的名字。“律辰、律辰……”

而他給她的回應是一次次更加真實的感受和低低的應聲。

“我在。”

……

那場窮途末路般的糾纏最終仍抵不過魚小滿的認負和嗚咽,可是簡律辰卻不肯,將她逼在角落裏讓她不得完整。

他仿佛起了心疼,又仿佛帶了執意。

他的吻細細密密落揉碎了,落在恍恍惚惚的魚小滿後脖頸和耳邊。她的發絲被他別到耳後,一根根滑順地又不停落下。

他捏回她的下巴綿綿啃她,聲音溫柔執拗,如夢飄渺。

“魚小滿……”

她迷迷糊糊地應了一聲。他吻著她,埋首在她耳邊柔聲說,“以後把頭發蓄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