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段(1 / 3)

幾個學弟妹笑鬧著經過門口,看到我們就探頭進來。

『晚安晚安』她很開心地唱著。『你們在說什麼五重奏啊?』

五重奏當然不能缺大提琴,一支大提琴站在麵前阿耀當然就順便問了。

『接不接?』我正要說價錢還未定的事。『接!』小安已像在玩搶答遊戲那樣地回答了。看來她隻想到要去玩而不是賺錢了。想想也是,她會需要什麼錢?

『哇屏東竹田欸,我沒有去過耶……』她突然異想天開地:『對了,可以讓文文一起去嗎?』

『嗄?』阿耀說。

『她去幹嘛?』我說。

可以帶我們去玩喏。小安說。

阿耀說不行吧?我說不好吧?我們問小安,我們算是樂手那文文算什麼?

地陪啊,她是屏東人,小安說。阿耀忍不住提醒她,小姐拜託,我們是去工作不是旅遊欸。

『那……』她嘟起嘴。『算她搬樂器的工作人員好了。不然,算攝影師吧,』她忽然找到答案似地。『對啦,就算婚禮攝影師好了,免費附贈的。』

我跟阿耀不約而同以奇怪的眼神看她。

『好啦,就這樣啦。』她不理我們。『喜宴是不會介意多個人的,而且不是大家開心就好嗎?』她看看我們,又說:『大不了我那份算成她包的紅包,這樣總可以了吧?』

說完她很開心地走了。留下我們啞然。阿耀看著她的背影說,這一定是第一次接Case。

『嗯,應該是。』我說。

鋼琴五重編製是鋼琴,兩支小提琴,中、大提琴各一。我找了個三年級學弟來拉中提琴,可是另一支小提琴找了幾天卻沒有人要接。雖然價碼開得不低,但大家聽說要奔波到屏東去都說累,又不是假日。最後還是學弟聯絡了就讀另一所音樂係的高中同學才勉強湊齊。我把人數和價錢報給室友,文文的部分就按照小安的版本說了。室友滿不在乎地答應了,說那有什麼問題,隻要有帶人過去就行。她馬上致電大姑。過兩天我們就收到一個噴香的燙金字紅包袋,裡麵有六張車票和一張用粗黑自來水筆寫著『願意幫忙,非常感激』的字條,沒幾個字但體積不小,肥肥地撇捺完整。我看著字條覺得這雇主好稀奇,以往接Case我從沒收過待簽名的收據和所得稅扣繳憑單以外的紙條。

為了要配合中午喜宴的時間還頗費周折。我們就算是搭上當日第一班往南的火車,到屏東也過正午了。隻能在前一晚搭捷運到台北火車站,快要十二點時坐上每晚都有行駛的山線莒光號,清晨抵達高雄,再轉乘藍色的普通快車到竹田。感覺像是要旅行到很遠的地方去。

大家相約晚間十一點十五分在台北車站內的一處7-Eleven。可以一麵集合一麵購買要在火車上吃的東西。小安穿著墨綠色褲裝,戴了一頂賞鳥帽,背著大提琴在冷藏櫃一排明亮的日光燈管下興奮地走來走去,旁邊的文文背了個大攝影背包,小安指什麼她就拿起來。

學弟的同學比較慢來,在那之前我們把樂器和隨身背包靠牆擺成一堆,邊聊天邊等。雖然晚上十一點多了,但車站裡人還是不少。有人進來,有人出去,有拿著帆布袋的老阿媽,帶著小孩的年輕媽媽,手機一直響的男人,要返家的學生。一群看起來年紀隻有高中的年輕男女夾著衝浪板手提運動袋,都是街舞風格打扮,不知是要去哪個海岸衝浪還是剛剛從海邊回來。我看著這光景,這不斷地抵達和離去交織出來的畫麵,竟然想起研究所的入學通知來,那也不就是這樣的人體搬運法之一嗎?忽然感到漲著沒內容的茫然。這樣的感覺在幾年之後也有過一次,我在德國法蘭克福車站等車,在雜誌上看到Rudyard Kipling說人類在世上就是兩種方式,一個是在家,一個是不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