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能是接受。
至於其他的人與物,都不再能容入她的心神之內。
然,淩上就在眼前。
她說她沒有死,她叫了自己的名字,她說她叫淩上。
雲烈的迷惑漸漸濃到極點,她的眼眸漆黑卻無光亮,她向左移步,繞開了淩上走向她熟悉的墓碑。
碑還在,照片還在,孤孤單單的“淩上”和合歡花還在,一切完整。
沒有梁山伯破墳而出,化蝶翩飛,雲烈已經不再相信神話,因為現實總是那麼令人難以承受。
她不想再承受一次。
雲烈開始像往常一樣,她將那枝明豔的菊花放在墓旁,從桶裏撈出抹布來輕輕擦拭墓碑。
淩上僵硬地站在原地。
她聽到了身後的水聲,那個人至今都不發一言。
到底誰在做夢?
她看到淩轅和兩個孩子已經進了園,遠遠地站著,她們也隻是看著自己,並沒有過來。
淩上遲鈍地回轉身,注視著那個令人心碎的身影。
她老了。
淩上悲傷地知道,而正是自己在對她進行慢性殺害。
“雲烈……”
淩上再次走近雲烈。從前她隻會逃,一次又一次,而這一回已經再不能離開。絕不能。
淩上走到雲烈身後。雲烈正蹲在地上擦著合歡花,每一道鑿痕她都會細心地走一遍。淩上俯下`身去,雙手穿過雲烈的腋下將她提起來。雲烈很瘦,胸部自然也不再豐滿,淩上很容易便圈住了這個女人,她在雲烈的耳邊輕輕叫著雲烈的名字。
雲烈很久都沒有反應,身體是自然地立著,並沒有倚向身後的人。她手上的抹布還在滴水,打濕了腳邊的地。她的臉對著墓碑,終於說話了,卻仍是對著墓碑說的:“你什麼時候走?”
也許是隻剩下左耳有聽力的原故,這句話淩上聽得異常清晰。但清晰又不僅僅是因為靠得近,而是這聲音,已經久違多年。本該隻有左耳的聲音,彙在心裏還原成了記憶中的天籟。這是她的至愛啊,淩上扭開頭遠遠地看著淩轅他們三人,這其實是我的至愛,大哥,你知不知道?這就是我的至愛,蔚因,你知不知道?這隻是我的至愛,華湖,你知不知道?
雲烈又說話了:“你在我身邊的時候,走了;你離開了又回來,但還是走了;現在你死了,又活了,但是你還是會走,我知道。”
淩上的手箍得緊了些,她轉回頭來吻上雲烈的耳垂,這樣可以兩不誤,說話的時候自己的聲音可以直達她的靈魂:“我不會再走了。我會和你一直在一起。”
“啊,”雲烈聲音飄渺著,“夢話。”
淩上鬆開手,將雲烈扳轉過來,她強迫雲烈與她對焦,然後告訴她:“我真的回來了,雲烈,你叫我的名字。”
雲烈偏偏頭:“如果真的是你,我要打你一巴掌。”
淩上毫不猶豫地給了自己一巴掌。
雲烈眨眨眼,又眨眨眼:“你沒有錯,為什麼要打自己?”
“錯不錯已經不再重要,你讓我幹什麼,我就幹什麼。”淩上低聲說。
“彌補嗎?”雲烈偏偏頭,“你從來沒有這麼依我。”雲烈搖頭,“你不是。”
“雲烈,難道你寧願看著我躺在墓地裏?”
雲烈的表情終於有了變化,她瞪圓了眼睛,這樣反而令她更有生氣。她鬆手放掉了手裏的抹布,猛地揪住了淩上的衣領:“你再說一次?”她的聲音竟嚴厲了起來,“你有膽再給我說一次!”
對,就是這樣,淩上握住雲烈的手:“我隻是在做我曾經說過的話,可是你卻沒有好好地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