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死亡線上拉回的一刹那,他的怒火就已經熄滅了。
活了快一個世紀,還能為一些不相幹的人觸動自己沉睡的神經,引起自己那麼大的情緒反應,他覺得很丟臉。
再一世,歐家父子,實在不值得自己如此勞神。心裏默想著,歐淩逸已經將宴會的種種拋到腦後,隻是對歐家父子的排斥卻是更深了。
他們倆父子就是麻煩體質,還是躲遠一點為好。歐淩逸下定決心。
正骨師從業這麼多年,還是頭一次遇見這麼能忍的患者,不免心裏驚奇。
患者不叫不動,配合默契,正骨師手裏的動作也就快了,一小時過後,他再仔細摸索一遍歐淩逸的左肩,滿意的點點頭。
“病人很合作,骨頭已經複位了,待我給他打上石膏固定,以後注意跟上營養,休息兩個月就能好!”正骨師表情欣慰的對歐邢天叮囑。
“是,謝謝醫生!”歐邢天滿臉感激的點頭,然後垂首去看身邊一直低著頭,沒有發出一絲聲響的小兒子,心裏滿是擔憂。
“謝謝醫生!”歐淩逸精神力恢複一點,能抵禦劇痛的侵襲了就開始神遊,神遊回來,正好聽見醫生宣布治療結束,他抬起頭來,露出一張被汗水打濕,瑩白晶潤的臉,對著醫生微微一笑,道謝。
醫生這還是第一次看清小患者的臉,立馬被他可愛絕美的微笑煞到了。他咧嘴嗬嗬一笑,連連擺手表示不謝,轉身下去準備固定傷口的石膏,嘴裏喃喃著:奇怪,這樣好的孩子,誰忍心下這種毒手?
歐邢天見小兒子終於有些笑容了,臉上的表情舒展開來,轉頭聽見醫生的自言自語,臉色馬上又黑了。
這些人,能不能不要再時刻提醒他,他犯下的暴行了?如果能讓小兒子原諒他,像原來那樣與他相處,哪怕要砍掉自己那隻作孽的手,他也願意。
可惜想象隻能是想象,歐邢天知道,要再次獲得小兒子的信任,可不是砍掉自己一隻手那麼簡單,肯定要經過一個漫長的攻心過程。他已經做好了長期抗戰的準備。
“終於完成了!小逸痛不痛!”見醫生笑嗬嗬的走出來,歐邢瑱連忙進來,擠開自家還在臉色發黑的大哥,占據了他原先的位置。
“開始很痛,後來就一點不痛了。”歐淩逸歪頭回想一下治療的經過,開始沒精神了,確實很痛,後來精神力恢複了,他神遊了,所以不痛了。回想完畢,他滿臉認真的回答二叔。
“這就好。小逸真勇敢!”歐邢瑱勉強扯開一抹笑容,摸摸小侄子的頭表揚,私下裏卻心疼不已。
哪能說不痛就不痛了?分明是痛到極致,麻木了!大哥怎麼忍下下這樣的重手!心裏又是心痛又是怨念,歐邢瑱偏頭,一臉責備的看向大哥。
接收都弟弟指責的眼神,見依偎在他身邊,甚為乖巧堅強的小兒子,歐邢天心裏苦澀難當,卻是半步也舍不得挪動,專注的盯緊小兒子的表情,深怕他臉上再露出一絲一毫的痛苦神色。
“大哥,天寶呢?你不要過去守著天寶?小逸這裏有我就夠了。”見大哥直勾勾的看著自己懷裏的小家夥,歐邢瑱心裏莫名的不舒服,開口轉移他的注意力,想把他弄走。
“天寶很好,還沒醒,有保鏢看著,不會有事。我現在想好好陪陪逸兒。”自己弟弟哪壺不開提哪壺,歐邢天狠瞪他一眼,見小兒子也抬頭看向自己,連忙開口解釋,順便討好小兒子,對小兒子表達一下自己的關心。
“父親還是回去守著大哥吧,有二叔陪我!”聽歐邢瑱提起歐天寶,歐淩逸對自己搶救回來的病人還是有幾分在意的,就看向歐邢天,見他開口想留下陪伴自己,他反射性的皺眉,開口拒絕。
歐天寶生病,歐邢天不是從來形影不離的照顧著嗎?這次反常了,真是怪異。
心裏雖然疑惑,歐淩逸也不會拿這個較真,歐邢天與歐天寶如何,隻要歐天寶五年之內不死,就完全不在他的考慮範圍之內。
“逸兒還在生氣?爸爸已經知錯了,你讓爸爸留下來照顧你好嗎?給爸爸一個彌補的機會!”伸手惡狠狠的拽開礙眼的弟弟,直麵小兒子,歐邢天又是一副溫柔至極的表情,滿臉悔意的道歉,連苦肉計都用上了。
“我早不氣了。我不應該為不相幹的人動氣,那很費神!”歐淩逸直視著歐邢天透著深深悔意的雙眼,語氣平板,認真嚴肅的回答。可不是費神嗎?精神力隻這一下,就全部耗盡了。
對耗盡的精神力感到可惜,歐小童鞋又重重的點頭,再次確定自己話裏的正確性。
聽見小兒子上半句,剛露出一絲笑容的歐邢天,在小兒子下半句講完,又看見他篤定,嚴肅的點頭,整個人就僵住了。
他聽到了什麼?不相幹的人?本來就待自己疏離冷漠的小少年現在已經將自己劃到陌生人的行列了嗎?
歐邢天耳朵轟鳴一聲,頭腦停止了正常的思考。他隻感覺自己的心‘哢嚓’一聲,碎成一片一片,這些碎片又直接掉進了黑沉沉,冷冰冰的深海,再也找不回來。
“大哥,你還是先出去吧!小逸這會兒還在賭氣,你別放在心上。”見自己大哥呆立在小侄子身邊,仿佛風一吹就會散掉的苦逼樣子,歐邢瑱心裏不忍,走上去拉住他的胳膊,將無知無覺的他帶出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