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為什麼要騙你?你是不是瘋了?這十年來,我一直忍著你!因為我是你爹,不管你怎麼不孝,你都是我兒子!可我萬萬沒想到,我把你培養這麼大,你心裏非但毫無感恩之情,卻仍然是念念不忘當年的事!不過是個小丫頭,你比我更清楚,她不管服不服刑,都是死路一條!你非要把這筆帳算到你老爹頭上嗎?”

“當初要不是你執意將她帶走,她會死嗎?就算她真的該去服刑,如果你能夠仁慈一點,不在她奄奄一息的時候帶走,說不定她能熬過來,今天已經長大成人了!爹,我知道我太感情用事,可是謝伯伯是你的好兄弟啊!你的心是鐵做的嗎?麵對謝家的慘劇,你就隻是想著自己的安危,而全然不顧兄弟的情誼,甚至連一個六歲的小女孩都毫不手軟!這十年來,你的心裏,難道一點都沒有後悔之情?”

“我當然後悔!我後悔怎麼會你這樣的兒子,身為裴家長子,你有沒有一點為裴家,為你的父母弟妹考慮?我知道這十年來,你念念不忘隻是隻是那個小丫頭,謝克宇自己做錯事帶累全家,你卻把這筆帳算到我的頭上!真正鐵石心腸的是你,我雖然不顧結義兄弟,但是至少我心裏有這個家,有你們所有人!我做所有這一切全是為了你們!而你,又為這個家做過什麼?”

……

門外,傳來了裴夫人的哭聲,跌跌撞撞走了進來。

“你們這是怎麼了?父子倆個好好說話,為什麼非要吵呢?武陽!你瘋了!你怎麼和爹這麼說話?你太沒大沒小了!走吧,別惹你爹生氣了!啊?走吧!”

她拽住兒子,硬將他從書桌前拉了開來。

裴武陽終於也不再出聲了,他全身仿佛虛脫了般,任由母親哭著把他拉出了門,外麵,弟妹們莫名其妙又擔憂地看著他,仆人們則遠遠地躲在一起,對著他竊竊私語。

他突然有點想笑,悲憤地笑,笑自己什麼也做不了,縱然滿心的憤恨,怨父親不顧兄弟情誼,可是他也明白,父親說得對,謝家做錯了事,今天家破人亡又怎麼能夠怪父親呢?那麼,應該怪誰?

如果所有的一切都沒有發生,裴家和謝家都平安過下來,他也並不一定真的會和謝雲雁在一起。人生有太多的可能,十四歲的他並不懂得什麼叫情愛,僅僅真的隻是像疼愛妹妹一樣疼愛著她。◆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然而,命運,卻在那一刻定格,她死了!他知道她是死了。一個受了重傷的小女孩,沒有回到官府,就算父親真的騙了他,但在這茫茫的人世間,又能活多久?

她就是他害死的!如果那時候,他能再堅持一下,不用顧忌那麼多,拚命地去護住她,父親可能也沒有辦法,可能事情拖一拖,就會有轉機。

然而,什麼都不用說了。他再也沒法把雁兒還給雲鷹,也沒法再給自己的良心一個自欺欺人的交待。

~•~•~•~•~•~•~•~•~•~•~•~•~•~•~•~•~•~•

“張伯伯,她怎樣了?”

剛一踏進醫館,裴文進就迫不急待地問。

張太醫朝著裏間看了一眼,笑道:“好多了。你自己進去看看。”

裴文進走進裏屋,果見那個姑娘正坐在桌邊喝藥,她身上的衣服早換成幹淨的了,隻是稍稍有點大,頭發隻鬆鬆地梳了一條長辮子,顯得比之前清爽。她的頭上的傷布還沒有解下來,更顯得臉十分的小。從側麵望去,隻能看到那勻稱的五官輪廓。

聽到腳步聲,她回過頭來,愣了一下,她不認識他,昏迷前的一瞥沒有留下任何的印象,於是他先朝她打招呼了。

“你沒事了吧?”他上前,有些拘促地開口。

“你……”她的聲音雖然輕,但並非柔軟膩味,帶著一股很清柔的味道。

“哦,我姓裴。那天,你從……掉下來,我就把你帶到醫館了。”

她眨了一下眼睛,似乎沒有意識到他話中的‘救命之恩’,就像呆了一呆,輕聲重複:“你姓裴……”

“是,我姓裴,叫裴文進。”

少女輕皺了一下細眉,這個名字讓她有些恍惚,但是,卻仍然是陌生的。看得出,眼前這個公子是個富家子弟,在她的人生中,從不認識什麼富家子弟。

裴文進見她不說話,以為她對自己有戒心,忙又道:“姑娘不必慌張。我救姑娘純出於好意,別無他心。”

他的話讓少女回過神來,才察覺到自己的失禮,站起來緩緩行了一禮道:“裴公子大恩,小女子沒齒難忘。”

裴文進難為情地笑了笑,抓抓頭:“什麼大恩小恩,別這麼說,舉手之勞而已。我,我這個人很隨便的,你別拘束。”

少女看著他,不由抿嘴一笑:“我沒有拘束,拘束的是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