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頭忙點頭:“大少爺請跟我來吧。”

裴武陽匆匆地隨著她來到院中,門口的幾個仆人看到他也都又驚又喜。但都向他擺了擺手,輕聲道夫人剛躺下。他點點頭表示知道了,放輕了腳步,掀開簾子走進了裏屋。

屋中彌漫著一股濃濃的藥香,桌上的藥碗仍然留著小半碗的藥,帳幔半垂著,可以看出裴夫人正合衣蓋著被子朝裏躺著。裴武陽輕手輕腳地來到了床邊掀開一點賬子往裏看,看到母親閉著眼睛,原本圓潤的臉俠仿佛一夕之間瘦削了下來,眼角邊還有一絲淡淡的淚痕,側臉滿是淒苦。

他心中一痛,張張嘴,卻說不出話來,事情到這個地步,他已不知該去責備誰,自己又該如何與父母相處。默默地注視了母親一會兒,便悄然往後退下。但剛到門邊,就聽到床上傳來了一聲咳嗽,裴夫人沙啞地喊了一聲:“誰在屋裏?”││思││兔││網││

裴武陽隻好停住腳步,站在門邊,苦澀地應道:“是我,娘。”

裴夫人渾身輕輕一顫,竟然一時之間沒有任何的言語。母子就這樣隔著賬子沉默了好一會兒,裴夫人這才像回過神了似的,略抬起身子,手抓緊被角,冷冷地道:“你還知道回來?還認我是你娘嗎?”

裴武陽沒有申辯什麼:“娘,您安心養病。等好一些……我再來看您!”

“不必勞煩了!”裴夫人提高了嗓音,“我們這些罪人,可受不起你的探望。你的心裏,除了謝家的丫頭,還有其他人嗎?這兒所有的人,老爺,我,還包括你的弟弟妹妹們,個個都該死!你恨不得把我們都殺了,好替謝家報仇血恨是嗎?”

“娘,不要這麼說!”裴武陽向前走了幾步,又停住了,忍耐著道,“您現在身子弱,不要胡思亂想。當年的事情都已經過去了,現在最重要的是怎麼去化解這恩怨,而不是互相怨恨!不管怎麼說,我們的確是對不起人家,雲鷹兄妹到今天這步田地,爹是要負很大責任的!我知道當年謝伯伯查貪酷之風,爹怕受到牽連,為了保全這個家迫不得已害他。這本來就是爹的錯,何況他又錯上加錯。但現在事情已經過去那麼久了,我們大家都心平氣和地冷靜下來,把傷害降到最低好嗎?這十年來您天天吃齋念佛,難道不是更希望有機會可以贖罪嗎?”

呼地一下子,裴夫人竟然掀開了賬子,咬緊牙,聲音開始變得尖利而激動:“你錯了!我吃齋念佛,隻是希望菩薩可以幫著裴家度過一個個的難關,可以讓我的丈夫,我的孩子平平安安地過一生,我願意自己來承受所有的罪!可是現在,菩薩最終也沒能保佑我們,我的兒子竟然如此對我,這個家也眼看著就要散了!我再也不想管了!就當我沒生你養你!你馬上給我滾!到姓謝的丫頭身邊去贖你的罪吧!”

麵對著母親情緒激動的言語,裴武陽知道此刻說什麼都沒有用。他也明白,白天的一幕,自己過於衝動,讓母子之間留下了深深的裂痕!要彌補這裂痕,並非是易事。但現在,他再難過,卻也隻能堅定自己的立場。

“別生氣了,娘,如果您不想見到我,我出去就是了。”他低低地道,“您保重!”

裴夫人搖搖晃晃地坐在床上,喘著氣不說話,隻是用手緊緊捂著胸口,眼眶早就模糊一片了。

第67章 第六十七回 五味仍難辯 匡廬不可登

同一時間,裴孝傑卻剛剛從皇宮中走出來。

今天下朝其實早就過了,但是皇帝卻讓他留了下來,不用說,也知道是因為兒子的事情。其實這件事情,皇帝真的已做得留了餘地,僅僅將兒子貶為平民,要是換了別人,大概全家都要問罪了。

“此時沒有外人,你我君臣這麼多年來,也可算是朋友。”皇帝略歎了口氣,“你這兒子的脾氣,可是真要改一改了,不然大好前途盡毀,朕也沒法保他啊。”

裴孝傑苦笑著道:“自從他辜負皇上的好意開始,他就不是我的兒子了!”

“你呀,別說氣話。這兒沒外人,咱們好好說說。”

“是。”裴孝傑這才恭恭敬敬地彎腰道:“皇上說得是,老臣不才,連家事都還要皇上操心。臣那不孝子有負皇上苦心,國家隆恩,是他命中受不起這份恩澤。……”

“哎,你做官做久了,變得不會說話了是不是?你這個人啊,什麼都好,就是虛了點。”皇帝擺擺手,不耐煩地打斷他,“朕和你說實話吧,嫣然已私下和朕說過了,她雖然因此而不痛快,但是兒女情事與個人前途相比,總是小事,也犯不著因此而斷送了國家良才。這樣吧,你回去再勸勸武陽,要是他鬆緩下來,朕就再給他一個機會,大家都給彼此下個台階。他還是他的大將軍,朕不會虧待他的。”

皇帝言盡於此,裴孝傑也知道此刻再不領恩就太說不過去了,於是便裝作受寵若驚的樣子叩謝了,皇帝也滿意地點點頭,這才打發他出去。

但一出了宮門,裴孝傑的神色就暗沉了下去。他自己兒子的脾氣怎麼會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