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馨兒。”
“幹嗎?”剛剛取笑了人,還想有好氣?
“如果有很久看不到我,你會不會難過?”
心咯噔一下沉落,“有……多久?”
“多久會讓你傷心?”
“不管多久都一樣傷心。”
他笑,下巴磨蹭著我的額頭。
“你不是想把我一個人留在江南吧?”
“怕嗎?”
“怕。”非常怕。
“我會來看你。”他的眼睛裏全是不忍。
“為什麼?”
捧起我的臉,抵住他的額頭,“你必須要活著,好好活著。”
“鐵木真要攻金國了?”我反倒冷靜了下來。
他默認。
“有人知道了我的身世?”
再次默認。
“這麼說,我再也回不去了?”
他沒再說話,隻是緊緊抱著我。
閉上眼睛,覺得世界一片黑暗,眼淚卻沒了蹤影。這其中的曲折我還不明白,但我知道,如果連他也沒辦法,這條路就非要這麼走不可了。我有能力選擇,卻沒能力去反駁,雖然我是個崇尚人權的現代人,但身處此處,此刻,卻根本沒有任何辦法來維護自己的權利,終於明白古代女人的悲哀,不是不想反抗,是沒力氣反抗,除了拚下這條性命外,能做得事少得可憐。
“博爾術,你還能帶我去牧馬嗎?”聲調幽然,連我自己都分辨不出這是不是我嘴裏發出的,沒想到,我居然還有這麼無能為力的時候。
“能。”他的回答很幹脆。
“如果等,能等到,我會等,如果等,等不到……你幹脆殺了我,我本就是老天取笑的一抹孤魂,有一天,也許還是要回去的,但,起碼在你還愛我的時候,殺了我,我希望這世上真得有天長地久。”我的嘴裏念著連我自己都不甚懂的語句……也許,在內心裏,我總是期待回去,又害怕回去。
他抱起我,看著並沒哭泣的臉,“我說過,無論什麼時候,你都要相信我,相信你自己,即使……有更多的事情發生。”
我苦笑,原來自己扮演了這麼一個似悲劇卻又不悲的角色。
二十
沒人在臨死前還能開心的起來,除非他本來就巴望著死。江南一遊更像是給我這死刑犯最後的豐富晚餐,即使想吃,也隻能噎在喉嚨裏咽不下去。
手指行走在桌子上,從頭走到尾,再從尾走到頭,百無聊賴地量著桌子的長度。手腕上的鈴鐺,劈啪作響,心頭卻靜得要命。
“夫人?”他身邊的近衛巴圖,是這些侍衛裏唯一跟我講過話的。
我轉過頭,他拿著一粒用牛筋串起來的金鎦子,送到我麵前。
我不明白他的意思。
“大皇後讓我把這個交給您。”
大皇後?應該就是孛兒帖吧?
“大皇後囑咐你務必隨身攜帶。”
茫然地接過牛筋線,點點頭,總覺得這些人的思維比我超前,到底是福是禍誰也說不清。
攥緊金鎦子,金屬外殼的冰冷鑽心,“大皇後還說了什麼?”
“此去經年,相逢不如不逢,逢則退,不逢則福。”
苦笑,看來我這身世到真是奇貨而不可居了。
“謝謝你,代我跟大皇後說聲謝謝,請你帶句話給她,此貨可待,寧玉碎,不瓦全。”既然反抗不了,我隻好選擇了。
“是。”巴圖退到一邊,繼續他的雕塑生涯。
我冷笑,原來不管在哪個朝代,宮廷爭鬥都必不可少,看來孛兒帖已經深知其道,這個大皇後也並不那麼好當啊,共打江山與共守江山畢竟不同。
博爾術正在一卷羊皮卷上畫東西,我不想去張望,當然,自然知道他在做什麼,鐵木真有心攻下西夏與金國,接下來,肯定寄予大宋。這讓我突然想起周星馳的電影——鹿鼎記,小寶和馮錫範得到寶藏的第一刻還在談論平分,下一刻就已刀兵相向,當時隻覺得好笑,現在想來,卻是人性最實在的體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