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
顧朝曦靜靜聽完,道:“慕容家以商起家,在京城無權無勢。但建造庭院不需權,隻需錢。”
悠然搖著扇子的手一頓,宣公子道:“你是在想說,慕容家不需要權勢麼?”
“建房子不需要,住在房子裏的人需要。”顧朝曦看著宣公子,麵無表情:“可是,瑤月——也不需要。”
宣公子對上他沉靜的眼眸,看不清他靜如湖水的眼波下的暗湧。忽而笑道:“難道,你不需要嗎?”
微微蹙起眉,顧朝曦別開眼:“人生在世,但求心安。”
“哈!”宣公子笑著搖頭,“不愧是連我都比不上的顧才子。好一個‘人生在世,但求心安。’若朝中多幾個如顧才子這般心胸豁達之人,真是社稷之福!”
顧朝曦的眉皺得更深,他垂下頭:“不敢承如此謬讚。”
宣公子微微一笑:“眼下我朝正與南朝交戰,不知顧兄對此有何看法。”
顧朝曦道:“勿動幹戈,與民休息。”
宣公子有些驚訝:“難道顧兄不讚成此次戰事?”
“世上不會有喜歡戰爭的人。隻有開戰,兵馬未動糧草先行,如此就加重百姓的賦稅和徭役,更奪了農時。太祖當年不就是因得人心才奪得中原?”
“可是,”顧朝曦輕歎一聲:“我還是讚成此次戰事。當今聖上雄圖大略又承先皇遺誌,無論是何時這場仗是一定要打起來的。長痛不如短痛,倒不如聖上盡快一統江山再好好讓百姓休養生息。”
宣公子定定看了他許久,直到日薄西山的餘暉都將要黯淡了,他才說:“聽顧兄一言便知顧兄之才。”
顧朝曦略略挪動站僵了的雙腿,一拱手:“謬讚。”
抬頭一看日頭,顧朝曦道:“走出這座花園就可以看到大門了,我還有事,就不送了。”
“等等。”宣公子叫住正要轉身的顧朝曦,卻是另一番話題:“不知瑤月小姐是否有心上人?”
顧朝曦沒想到他會問得這麼直接,詫異地看了他一眼道:“瑤月的終身大事還需長輩定奪,我幫不上忙。”
“我隻想知道她心中所想。”
“那我更幫不上忙。”
宣公子苦笑:“顧兄好似對我有敵意?”
顧朝曦走到花叢邊上,挑起一隻紅杏: “宣公子覺得花美嗎?”
“美。”無須看了紅杏一眼,宣公子就點頭。
顧朝曦抿了抿唇,盡量讓聲音柔和些:“鮮花之美美在有生氣,可若是賞花之人摘了花。那花要麼凋零要麼…曬成幹花收入香囊。”
“可這收入香囊的幹花再也不是當初那朵引人入勝的鮮花——不知,摘花的人是否想過。他日鮮花成幹花,他還可以用對待鮮花的心去對待幹花嗎?”
宣公子沉默了片刻,輕輕道:“這要問那朵花是怎麼想的。”
仿佛有無形的殺氣從顧朝曦褐黑的眸中射出,對準了眼前悠然自得的貴公子。
宣公子嘴角噙笑,絲毫不受影響。
半晌,顧朝曦轉身。傍晚失了陽光燥熱的風迎麵吹拂,傳來他淡然的話:“若花願意,我無話可說。”
京城南郊清福寺,瑤月這次的禁閉僅僅進行了三天。
第四天一大早,阮銀紅身邊的馬大婆就帶著丫鬟隊伍浩浩蕩蕩地奔進明月閣。墨琴嚇了一跳喊著“抄家了!抄家了!”就跑出去找救兵去了。
馬大婆隻當沒聽見,一隻手伸進被窩裏將正在夢鄉的瑤月拉了起來。一眾丫頭上前,端盆子的端盆子、脫衣裳的脫衣裳、梳頭的梳頭…….個個都在瑤月身上使出了渾身解數,一時間忙碌非常。
反觀瑤月,她這兩天忙著看顧朝曦送給她的《薛如絮秘史》。昨夜熬到子夜都還不曾睡下,又和一同看書的墨琴聊了近一個時辰才覺困意。一大清早就算是天塌了她都不會有感覺,就這麼任一群人在自己身上弄來弄去,卻還處於睡意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