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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怡連忙開始回想前世的記憶,那時候她可是隨師父去過許多地方的:“蘇東縣麼?我記得那裏有一條古棧道,兩百多年前曾經極為繁盛的,但凡來往中原與西南山地的民眾與商人都是從那裏走,隻是後來路麵年久失修,蘇東縣東南邊又另修了一條新路,那古棧道漸漸的就廢棄了,不過因為當初是用石板鋪設的,相當堅固,所以仍然可以使用。這條棧道的另一端在南宛州,在南宛翻過南嶺,再坐船沿南珠河順流而下,就到南海了。這條路偏僻了些,但就勝在夠偏僻,知道的人也少,若鄭王沿著這條路走,還真的有可能叫他神不知鬼不覺地逃走呢!”

柳東行若有所思:“隻要逃到南海,那裏地廣人稀,不論是隱姓埋名暗中潛伏還是坐船出海逃亡,都有餘地麼?”他轉頭朝文怡一笑:“娘子好博學,沒想到這般冷門的商路,你也會知道。”

文怡有些不自然地笑笑,總不能告訴他自己曾經走過吧?隻能含糊以對:“從前曾經看過前人的遊記,提過這條小路。因為二哥哥任職蘇東縣令,我便多注意了一下。事實上詳情已經不記得了,連書名都記不清楚。相公最好是找幾位熟悉地形的老人問一問,最好是行商行當裏的老夥計,既然曾經是商道,想必他們最清楚。”

柳東行從善如流:“好。”

離開家後,他先去找了胡金全。後者也得到消息了,正喜出望外:“若真是鄭王打發來探路的,說不定是打算日後萬一事敗,就要從那裏逃走!如此良機,咱們兄弟可不能錯過!”

柳東行道:“那處山坳後的小河上遊源頭就在蘇東縣。拙荊曾讀前人遊記,提到在蘇東縣有一條廢棄百年的商道,可通往南宛。你也知道,在南宛隻要翻過南嶺,便是南海地界了。老胡你想想,南海是什麼地方?北邊都是山地,山裏瘴氣厲害,根本住不了人,而南邊雖是一馬平川,卻又都靠海,一年三百六十日就有一半的日子在下雨。除卻幾個大一點的城鎮,那裏幾乎沒什麼人住。鄭王即便帶上一千人馬,一旦翻過南嶺,就象是一顆小石頭掉進汪洋大海,連個水花都不會有。咱們想要再找到他,便難如登天了!”

胡金全還是頭一回聽說這事,驚歎不已:“小柳兄弟,要我說,你真是太好命了,前世燒了高香,才能娶回這一房賢妻。出身好、性情好就不用說了,平日照顧你吃穿用度,那是叫咱們看了都眼紅的!先前若不是她認得康王府那個小丫頭,咱們也沒法探知康王府內的消息,及時阻止申屠剛等人的陰謀,後來能說動康王府舊仆向朝廷投誠,又是她的功勞!這還不夠,還有這麼好的學問,什麼都知道!小柳兄弟,不是哥哥胡唚,這一回,若不是你媳婦幫忙,咱們說不定要吃大虧的!”

柳東行有些得意地翹翹嘴角:“那是,我當日拚死拚活才娶回來的媳婦,自然是最好的。”

胡金全有些看不過他那得意勁兒:“小樣兒,老婆厲害,你就得瑟成這般,當心夫綱不振!男人有沒有本事,是要看自己的!”

柳東行滿不在乎地揮揮手:“隻有小心眼的男人才會在乎這些個呢。我媳婦做得好,那都是為了我,這便是夫綱,振不振的,我心裏明白就好,你們外人哪裏懂得?”

胡金全翻了個白眼,不去理他,徑自拿了司員名冊出來,盤算該派什麼人去打探消息。

柳東行瞥了他幾眼,笑著湊上去道:“胡哥,山口那兒有駐軍所的人看著,一有動靜,就會報回來,且不著急。蘇東縣那邊,我媳婦娘家堂兄正好在那兒任縣令,我打算寫封信去請他派人盯住那條古商道,以防萬一。你看……如何?”

胡金全瞥他一眼:“廢話就別問了,趕緊去辦!真是的,你大舅子居然在蘇東做官,這左右都埋伏下了,真真是幾輩子修來的福份!”

柳東行嘻嘻笑著轉身要走,卻又被他叫住:“鄭王好端端地怎會叫人來探路?青州會不會發生什麼事了?不然他用不著這麼早便給自己準備後路。”

柳東行忙道:“我也是這麼想的,隻是最新傳回來的消息並未提到這個,咱們再派人去打聽吧?”

胡金全點了點頭。

第二天,他們收到了失去聯絡多日的錦南通政分司的密信,信中所言解開了鄭王異動的原因。

原來鄭王叛軍接連在錦南遇挫,節節敗退,最終丟失了一半地盤,隻剩下青州一府以及東麵的幾個城鎮還在他們手中,但朝廷大軍步步緊逼,也不知道幾時會打上門來。這個消息傳回青州後,引發了極大的震動。與上一回鄭王自己行事獨斷專橫引起的不滿不同,這一次,許多人都感覺到了鄭王的敗相,即便是曾向他投誠的官員與武將,也開始擔憂自己的下場了。

鄭王看來是遲早要失敗的,他一家三口是天皇貴胄,隻要皇帝念及骨肉親情,性命十有八九能保全,頂多就是被帶回京城軟禁起來,不得自由罷了。但其他協從人員,卻沒有這個運氣。丟了性命已經是好的了,萬一君王震怒,誅他們九族也不是不可能。難道他們就這樣等死了?

不想死,那就打吧,但他們兵不夠朝廷多,糧不夠朝廷足,打得過朝廷大軍麼?

錦南知州蔣沐溪為朝廷大軍帶路,大破鄭王叛軍,立下大功的消息傳來後,便有人開始動起了小心思。蔣沐溪曾經也是投靠過鄭王的,隻是他運氣好,早早轉投了朝廷,如今不但不會被當成大逆罪人,反而成了功臣,那其他人是不是也可以這麼做呢?好歹逃得一條性命,若是辦法聰明些,說不定還能掙個功臣做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