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良燕身穿一件單薄的紅色舊棉襖，前襟和衫袖是醃臢印子，不知道揩的什麼。頭發像鬆樹幹枯的鬆針，風一吹，就會落一地焦黃的鬆針。眼睛不大，像受了什麼驚嚇，不太敢看人。臉上通紅的，都開裂結了殼子。在看到顧夢影之後，又邁了兩個台階，一雙開了口的破棉鞋踩在一拃多深的雪裏，在雪光的映照下莞爾一笑。
顧夢影想，穿得這麼單薄，這會子的手一定是冰冷的，如果被奶奶摸到冰冷的手一定要被罵的；臉上開的裂口，一定是夜上睡覺前沒有擦蚌殼油，所以才被冷風刮裂的。
不知道哪裏一聲巨響，就像一根巨大的冰淩轟然倒地的聲音，顧夢影心裏也有什麼東西打碎了的聲音。
“你是哪個？你是住在前麵屋裏嗎？怎麼以前都沒見過你？”
“我是燕燕，這是我屋裏，我原先住在煤礦上，我以前也沒見過你。”
“哦，我叫小影，這棟是我屋裏，我們剛剛在打冰淩玩，你到我屋裏來玩麼？我奶奶的火籠子裏還煨了花生，很香的。”
“嗯，我聽到你們在玩，才出來看的，我要到屋裏帶人，不能出來玩。”
顧良燕站在後門口，顧夢影站在柿子樹下，像是隔著中間的千山萬水說了幾句話。
又說了兩句話，顧夢影看著顧良燕走下台階，進到屋裏，把原本緊閉的後門又重新關上，心裏有了一種期待。
等到冰雪融化，冬天過去了，顧夢影才經常會在巷子裏、會在門口禾場看到顧良燕，也會一起玩一下。
等再熟了一些，顧夢影會坐在門檻上等著，等顧良燕牽著顧大強從後門口出來，一起玩畫杠杠。
這個遊戲很有意思，跟兩個人捉迷藏似的。就是限定一個範圍，比如良燕屋裏、夢影屋裏前後兩棟屋子，一個人畫豎杠杠，另一個人找到這些豎杠杠，然後用橫杠杠劃掉，規定畫多少條，哪裏都能畫，磚頭底下，門檻腳下，若最後剩下豎杠杠，則是畫豎杠杠的人贏了；若是豎杠杠全部被橫杠杠劃掉了，則是畫橫杠杠的人贏了。總之也是一個人藏，一個人找，隻不過畫杠杠藏的不是人。
顧夢影坐到門口等，等顧良燕牽著顧大強的手去巷子裏畫杠杠；或是自己去巷子裏畫杠杠，讓顧良燕和顧大強到門口等。
玩的回數多了，顧大強也膩煩了，有時候在門口等的時候，會跟著顧大勇和顧大強去打包玩、打彈珠玩，有時候自己就跑到門口禾場去玩了，不要顧良燕時刻牽在手裏。沒有了第三者在手邊，顧夢影和顧良燕要玩得盡興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