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是要拔旱秧的,旱秧好拔些,一蔸的土塊沒什麼,也好磕掉些,就算帶些土塊也不壓肩。不打算拔水秧,顧良燕不會拔水秧,拔得不好,沒有掌握方向和力度,泥巴一撕一大片,還抖不開。但因為旁邊的秧田拔水秧,旁邊的田放了水進去,水滲過田埂,滲到這邊田裏來了,半濕不幹的田拔不了,所以隻能跟旁邊的田一樣拔水秧。
熊根香不是不知道,就像熊根香同樣知道累了要歇息,餓了要吃飯,渴了要喝水,到了晝晌要吃晝飯一樣,都知道的。
顧良燕不作聲,像是把所有的喜怒哀樂都埋藏在一頂麥殼頂下,頭都沒回一下。
“真是一隻死聾耳朵的啞巴逼,日日橫著一張死人臉,跟哪個欠你什麼一樣。我還不曉得你,就是吃了飯不想做事,跟你那個死人爺一樣,一窯的貨色,不走一點子樣。做一點事就橫著一張死人臉,叫你去門口禾場玩就會起飛,來得一百隻腳!做一點事就死了氣!”
熊根香又自言自語罵了一些,也不管熊良燕想不想聽,喜不喜歡聽,有沒有回答,想罵什麼罵什麼,自己罵自己的。等撿完秧,又打發顧良燕去歸弄晝飯,順便把瓶子裏的水帶去給在廟邊耕田的顧國義喝,怕顧國義的水喝完了。
顧良燕就聽到一句去歸,立馬起身跑到田埂邊,洗了手腳,擺著手就走了,任熊根香在後麵叫把水帶去給顧國義喝,也當沒聽到,自己走自己的。
熊根香又罵了兩句,不過顧良燕沒聽到,就算聽到了,也當成了耳邊風。挑起裝滿秧的拎箕,把喝水的瓶子拿好,等下午出來,還要裝水喝。
挑起一擔秧走在路上,身上的衣裳沒有一根幹絲,總是站起來歇一口氣就被日頭曬幹了;埋頭做兩下事,又一身的汗把衣裳汗濕。
熊根香很餓也不喊餓,很累也不喊累,很渴也不喊渴,想早點去歸吃晝飯也不敢往門口禾場走去,就像潺湖村的門口禾場有誰在監視著,怕去歸早了,自己就不是潺湖村最恰噶,最會栽禾的女的了!
走到剛剛栽禾的那口田裏,遠遠的聽到顧國義在罵牛,田裏做事的人差不多都去歸吃飯了,也沒有其他人在耕田,所以顧國義揮鞭子打牛的聲音在空曠的田野上特別響亮。
熊根香怕顧國義沒水喝,渴了在發脾氣,把肩上的擔子放下,把拎箕裏的秧一把一把拋到田裏,才拿了從秧田裏拿過來的水,送到廟邊田裏來,站在田角上問顧國義要不要喝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