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多有深意,多麼厚重,多麼……催人老的一聲呼喚!
我一邊打包裹,一邊顧影自憐,聞言遂抬頭問他:“何事?”
灝景支著下巴笑嘻嘻問道:“姑姑明日可是要下凡?”
明知故問!哪壺不開提哪壺!
“咳!”灝景在我憤恨的目光下依然自在,臉色如常笑嘻嘻繼續道:“人界好玩,姑姑此番下去,可別貪戀著了不上來!”
……要不是我年紀比他小,身手比他弱,而且他有儲君的身份罩著,我真想一巴掌拍死這個孽侄。
“明日我還要去仙塾,恐怕不得閑,是以今夜來跟姑姑打個招呼,提前送送姑姑。”
“那還真是……”我抽搐著臉頰,盡力尋找文雅一些的詞彙:“勞您費心!”●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他笑笑,沒再說話;卻也不走,倒似認真的看我打包裹。
看了半日,我先忍不住沒話找話,開口問他:“怎的你還用上仙塾?前段時日我還聽哥哥說你同華清上仙論道,說得很好;幹嘛還要往仙塾裏跑?”
灝景雙手攏在袖子裏,聞言露齒一笑,意味深長:“元始天尊道行高,見解妙。聽他一席話,勝讀萬年書!”
我信你……才怪。我朝他翻翻白眼,繼續打我的包裹。灝景在我身邊轉了兩轉,轉了兩轉,又轉了兩轉,忽然伸手從袖子裏掏出個軟軟的物事,塞進我的手裏。我攤開手,那東西四四方方,上頭有兩根絲線結著;卻是個小布袋子。
“姑姑這次下凡,倘或遇見什麼好玩的物事,好歹也別忘了侄兒!”灝景指著布袋子笑眯眯的解釋。
“乾坤袋?”我頓覺手中那小口袋有千鈞重,抖抖索索的不覺脫口而出:“這可是寶物,你放心給我?”
灝景兩手攏在袖子裏,仍舊笑眯眯道:“做侄兒的,哪有不放心姑姑的理兒?”
我縮縮肩膀,一口一個姑姑,這廝叫著不難受,我聽著還難受呢!於是我也毫不客氣的將那袋子往袖口裏一掖,點點頭意思意思,也便算了。
到半夜那紫衣人來嚇我,其實我是隨手將那袋子塞到包裹裏去了的;可是後來下得凡去,那袋子不知怎的又回到我手上。
後來我被我哥急招回來時,想起我在凡間錦衣玉食過了二十年,竟將灝景初時囑托的話拋到不知哪個犄角旮旯裏去了,不免有些愧疚;偏我哥招我招得慌,一時又找不著甚稀奇有趣的物事,隻好跑去廚房裏拿了一套土陶器皿往那兜裏一裝,一齊帶回了天界。隨後連袋子一把都塞給灝景,算是完成任務。
那時我哥與灝景不和已是公開的事實,我夾在中間,不上不下的很是尷尬。
褚玉既是我的未婚夫婿,便常來我這裏走動。他是個機靈人,除了會念風花雪月,也很懂得女子的心思,每次都能在我酸得渾身都起疹子的時候,轉而尋些女子都感興趣的事說與洗耳朵。
聽褚玉說,先那灝景千萬年未娶,原是為了等一個叫紫蘇的女子;這小娘子不知何解折騰來折騰去就是沒能與他成親;中間好像又夾了些什麼事兒,總之灝景將她藏在鍾山藏了幾千年;後來我哥倒他愈烈,烈火燎原之勢,還成功的把朱雀君給踢掉了,傷了灝景一名悍將;灝景怕那女子獨自呆在鍾山遭到不測,便將她接上天宮,放在自己那裏供著。
後來我哥事發,我才知道那紫蘇不是尋常小娘子,竟是我那天君哥哥親口封的青夜夫人,真身更是同遠古時消亡的大神應龍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後來等到事情塵埃落定了,我哥被灝景貶到瀛洲島,我是個閑散女仙,本未參與進去,且又是灝景的姑姑,便得了他的人情,依舊住在我娘住過的離宮沭斛。
灝景稱帝那日我見了紫蘇,受了朝拜以後吱溜便嗦到帳子後頭端了把椅子,同白虎君喝茶嗑瓜子去了。
當時我在我爹留下來的一堆公主裏頭站了半日,正累得腰酸背痛腿抽筋,眼見她和白素兩人坐著小椅子,嗑著小瓜子,喝著小茶,我那眼睛便也有些抽筋。一看她倆圍坐的那小圓桌卻擺了三張椅子,再看看灝景正被一群人圍著,一時半刻大約偷不了閑,我便生出了一個不甚厚道的念頭,一蹭兩蹭的慢慢蹭到她身邊;恰逢她倆瓜子吃得膩了回頭喚人上花生,我倆四目相對,紫蘇愣了一愣,我也愣了一愣。
當時我還想,這帝後長得挺親民的,還有點像我哈!
她看了看我,臉上有些尷尬,猶猶豫豫的指著椅子:“要坐麼?”
容不得她後悔,我立馬臉大的一屁股坐下去。坐好以後方掃了一眼桌麵,脫口而出:“都是幹果吃多了燥,來人,給我上水果!”
帝後和白虎君馬上便和顏悅色了。
紫蘇身為帝後,眉宇間卻是一派恬淡,沒有上任帝後那般母儀天下的威嚴,乍看氣勢似乎不怎麼駭人,看久了方知道這世上有種東西叫做:不怒自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