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禮數,拽著我的衣袖,生怕她一個不緊,我便會化成風中的灰,噗一聲散了。
我回身拍拍她的手安撫道:“莫急莫急,我不出去,我就悄悄的從簾縫裏看看!”
那小宮娥依舊抓著我的袖子,湊過頭來甚是緊張:“外麵亂的很,公主要看什麼?”
當然要看我那等待了千年的桃花!隻不過不能跟你講。
我撩起簾子的一角向外看去,半個指頭寬的縫兒,看什麼都是一條。隻見得一片珠光寶氣的人頭條子,遠處還有一個青色的點點,但是縫隙太小,看不清楚。
是以我又塞了一個指頭進去。
這下我看得見人了。
一個一襲青衣,風華絕代的男子,獨自一人麵對一整個送親外加“陪嫁”的軍隊,長身而立側麵相向,手裏拿著一副展開的卷軸,大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氣勢。
他請了清嗓子,皺起眉頭,一字一句,珠圓玉潤,氣勢萬鈞。
“此路是我栽,此樹是我開。要從此路過,留下買路財!”
“噗——”小宮娥在後頭嚇哭了:“怎麼辦公主?真是搶劫的!”
“噗——”我一口黑血終於噴了。
千年的鐵樹好容易打了個花骨朵,一開卻是朵大惡狼花!
第一,聽這人的聲音,分明是以前那個拐子散仙!
第二……即便我從未看過閑書聽過閑詞唱過閑曲,我也知道這路決計不是用來栽的,就像這樹無論如何也開不出來一樣。
……這人,除了是個拐子,還是個傻瓜……
我吃吃的靠回軟榻,幽幽的發出一聲歎息。
“那啥……”我不由自主就探出半個頭去,握了個小喇叭遠遠的糾正他:“你台詞錯了!應該是‘此山是我開,此樹是我栽’……”
眼前驟然一花,恢複清明時卻是他一襲青衣飄揚,穩穩的落於我輦上。
翩若驚鴻,婉若遊龍。
似乎是用來形容某個和小叔有一腿的複雜女子來的句子來著……
不過……
我“刷”的縮回手指,咚的縮回靠墊扯過小宮娥放我麵前擋著。
請不要對我笑得那麼耀眼,我是個待嫁的女子哇……好吧我是不在乎被人搶親,不過要是搶親的是個傻子,即便他是個貌美的傻子我也得為後路得為未來著想不是!
不理四周的混亂,那人清爽爽環顧一圈,好一派霽月風光。末了淡然一笑道:“嗯,這陣仗是忒風光了些,倒是我事前的功課做得不足。”
說話間已經有人高舉嗩呐呼喊:“何方妖孽,膽敢阻攔迎親隊伍!”那人似乎一愣,隨即目光便變得有些微妙,看過來時的眼光五顏六色的,還五味陳雜。
“迎親?你要成親?”
謝謝您啊大哥,我平日說什麼也不會穿這種紅得傻透的衣裳!
我點點頭,那人沉思一回,等到儀仗隊伍衝到眼前了,他才一拍雙手,淡定的開了口:“既然如此,那我搶親好了。”
啥……
我目瞪口呆的看著他英姿勃發的從我身邊站起來,一腳踩在那不幸衝在最前頭的嗩呐兄頭上,清爽的宣布:“這個親我搶了,你們該幹啥幹啥去,速速散了罷。”
潮水一般湧動的人頓了一頓,然後紛紛沉默的從吉服裏掏寶刀的掏寶刀,抽神劍的抽神劍,還有琵琶、鐵尺、判官筆,唰唰唰的十分整齊,將我們團團圍在中間。那架勢倒有七分像要放棄勸說,直接把我倆萬箭穿心。
我默默的扭頭,那人巋然不動的表情讓我安心不少。
沉默,死寂一般的沉默籠罩在喜氣洋洋的車隊上空。
他就在這沉默中再度開口,聲音沉穩如磐石。
“送親的還帶凶器,真不吉利。”
……我望著蒼天,默默的流下兩行清淚。
喊殺聲動,那些人根本不怕我被撕票,什麼東西都往我們這邊扔;我險險的避過一隻金錢鏢,心有餘悸的看著一隻銅琵琶從右耳飛過,避過數隻暗箭,待到仰麵躲過一隻臭鞋的時候,我憤怒了。我站起身,一甩衣袖,怒吼:“都給我停手!我決定,跟他私奔!”
底下沉默一陣,丟得更狠了。
“蹲下,不要站起來!”一隻手將我扯回帳子裏,那人正趴在我那座椅上,津津有味的吃著葡萄,一邊吃,一邊還不忘稱讚:“好甜的葡萄,就是籽少了些。”
我默默的瞅著他風度翩翩的吃了一陣,思來想去,既然我連跟他私奔的話都放出來了,連名字都不知道就忒可笑了一些,是以我扒著車轍探過頭去問他:“你叫什麼?”
他一邊斯文的吐出幾顆鳳毛麟角的葡萄籽,目光平平的看定我,先頓了一頓,才開口:“你有帕子麼?”
我回身扯過搭在椅背上的蓋頭遞給他,他細細的擦淨了嘴角,才勾起嘴角有了笑意。
“青羽。”
“呃?”
“名字,青羽。”
“哦。”
青羽,我的目光隨著他瀟灑的一撩簾子掠了出去,一邊暗想,看來是個禽類來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