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這算不算麻木,總之他不再想以前,明日踏出這聽雨樓,他便是另一個冷碧槐,不是鬼域的殺手,不是愛沐山嵐的冷碧槐,也不是被恨的冷碧槐,而是一個全新的自己。
既然仇恨褪色後,老天依然讓自己活著,那麼他可以為自己而活嗎?做自己想做的事,過自己想過的日子嗎?
在這世上,再無人逼迫自己、勉強自己,讓自己不快活了,冷碧槐閉眼微笑,覺得心上有幾分難言的舒暢和快活。
他起身走到窗邊,看一眼自己生活了兩年的聽雨樓。
在這裏,經理由生到死、由死到生的百般煎熬,如今都雲淡風清。
窗外雨簾遮蓋,透著大雨望出去,都是迷茫茫的一片,冷碧槐的視線突凝結在一點,那人竟然在傾盆大雨裏,就那樣站著。
沐山嵐站在冷碧槐屋前的小道,渾身淋得透濕,臉上的濕漉感,讓他分不清到底是自己的眼淚還是天上的雨水。
他自己也不知道站了多久,意念裏隻有一個,冷碧槐明日便要走了,這是他在聽雨樓的最後一夜,這是他還在他身邊的最後一夜,光想這個,便像在他心頭鑽了一個洞,疼得厲害,他茫然地不知該怪自己,還是命運。
既然命運安排他和冷碧槐相戀,為何還要後麵這許多波折呢?還是他自己太殘酷、太自私?如若他對待感情能寬容體貼一些,是否都不一樣了?
所謂的誤會和仇恨,現下都成為他沐山嵐最大的笑柄,冷冰冰地刺在他心裏,恥笑他這人的無知與殘酷。
我不愛他了麼?當日不知真相的時候,我在這裏看著他,對他說我不愛他,是真的不愛他嗎?
他黯然地低頭,時至今日才知道不是,又能怎樣?
現在,他才明白自己當日為何要隨冷碧槐從那懸崖跳下,什麼「你隻能死在我手裏」,分明是因太愛冷碧槐,無法一人獨活啊!
愛,沐山嵐自己都要冷笑,還配說這個字嗎?
既然愛他,為何還做得出那些折磨他的事來?這是愛嗎?是嗎?
沐山嵐,你真的沒有資格,是最沒資格說這個字的人!他從心底深切的唾棄自己,卻又無法毀掉自己,因為他和冷碧槐早已生命相係,就算為了冷碧槐,他也要好好的活,才是對得起他。
對得起?沐山嵐,你還有什麼資格說對得起他,你對他犯下的錯,這輩子都彌補不來。
沐山嵐仰天,迎向肆虐的大雨,任它疼痛的打在臉上,嘴邊嚐到了鹹鹹的味道,碧槐……我真的不能失去你!
他頹然跪了下來,整個人都像失了魂……
沐山嵐匍匐在地,迷迷濛濛地醒過來,才發現自己昨夜竟撲在地上睡了過去。
身上濕透的衣服已經半幹,但頭腦發脹,很是難受。
他無力地站起身子,看那仍然緊閉的小屋,當冷碧槐再走出來的時候,他便要失去他了。
失去,其實早已失去,而今天過後,就要連他的人也看不到了。
沐山嵐心中無比酸澀,站在那裏動不了身子。
應該走的,不要看他離去,但又邁不開腳步。
咯吱,那扇木門動了,沐山嵐渾身一震,僵在那裏,緊緊盯著門口,下一刻,就覺得眼前有一片亮眼的光,甚至亮得他無法睜眼。
站在那裏的的確是冷碧槐,可又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