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段(1 / 3)

仙,可都比凡人厲害百倍。可為什麼,做妖怪的,最大的夢想便是修煉成人形做個人類,我多少狐狸精姐妹為了人類男子連道行性命都不要了;做神仙的,拚著受罰也要思凡下界,就連玉帝老頭的妹子女兒,通通都跑去人間嫁了人類男子。這做人,當真有那麼好麼?你說他們為的什麼?是為的,那個傳說中隻有人間才許有的,‘情’字麼?”

他抱著酒壇,搖搖晃晃地走到湖邊,忽然大笑道:“我活了一千二百歲,在人間耍了這許久,可也從來不知道什麼叫做‘情’。惜朝,你活得一定比我久得多了,你知道麼?”說著自己又搖搖頭道:“不,我看你不會知道。這個‘情’,怎麼也要兩個人在一起才會知道。你一個人孤零零地在這裏地老天荒,怎麼會知道?我和你,倒是兩個人了,可那‘情’,都是要一男一女才行。我呢是頭公豹子,可你呢?你是雄是雌?嗬嗬,惜朝,你是這麼美,天上地下,什麼也沒有你美,你是雄是雌又有什麼關係?……我知道你一定是修煉到了最高深的境界,蓮花是佛界的花,你一定不屑於塵世凡間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說了都玷汙了你。……可是,你一個人在這裏,千年萬年,孤零零,沒人陪你,你快活麼?惜朝,惜朝,你當真快活麼?”

他緩緩抬起一隻手,似乎想要觸摸那碧蓮。可是碧蓮遠在湖中央,他當然不可能夠得著,他也並不奢望能觸到這聖潔的佛界碧蓮。他隻是在遠處用手描摹著花苞的輪廓,癡癡地道:“佛說人有來世,不知道做了神仙又會怎樣?倘若我也是一朵蓮花,能與你並肩長在這湖中,就算千年萬年不能離開這裏也沒關係。……嘿嘿,可惜我隻是隻豹子精,我過十輩子也不可能做蓮花,你是神聖的無法企及的佛,我就算到了天庭也還是低等的妖,我和你的距離像碧落黃泉一樣的遠。……倘若有那麼一天,佛祖垂憐,讓你我下界投胎做一回人,嗯,還要同為男子,我和你,那才可能有緣真正相對,豪飲三千杯,同銷萬古愁。惜朝,到那時,不知該是何等快意?哈哈……哈……哈……”

他大笑數聲,酒意上湧,一頭栽倒在湖邊,不省人事。手中酒壇傾倒,半壇剩酒全數流入碧湖。

不知何時又有了知覺,奇寒仿佛萬千螞蟻齧咬肌膚,宿醉又引得頭痛欲裂,他渾身冰冷,如中夢魘,竟掙紮不起。心裏咬牙道:當初修煉千年,多少劫難都熬過來,難道這便不行了麼?一激之下,奮然躍起,睜眼一看,不由得大吃一驚。

前方不遠處,地上竟躺著一個人!

這碧湖禁地,除了他,從未見別人踏足。是什麼人偷闖?難道也是為那碧蓮所迷,凍暈在此?念及他的“惜朝”,轉眼去看時,又是大驚。那花苞上一點光暈竟已熄滅!碧湖中頓覺黯然無光,碧蓮亦朦朧難識。反倒是那人臥倒之處,似有光暈籠罩。他禁不住心中慌亂,但終是救人為先,大步邁到那人身旁欲扶他起來。哪知俯身這一看,竟是如中了魔障一般,連指尖也不得動彈一分。

那人側臥在地,一身碧衫,墨玉般微鬈的長發鋪將開來,隻見得半張側臉,膚色極白,發出淡淡光暈,頰上卻極惹眼的一片暈紅,神態安詳,仿佛好夢正酣,那長長的睫毛猶自微微顫動。

可是那三十三天最晶瑩的白雪也沒有這麼炫目,那九重雲霄最絢爛的紅霞也沒有這麼醉人。

他瞧著那人,怔怔發呆,心裏胡思亂想:這是哪裏的仙人?為什麼瑤池盛會時,如來親臨,神佛齊聚,卻從未見過這人。可這般聖姿神骨,定是道行高深,位列上仙。可若真是上仙,又怎會同我一般昏倒在此?……是了,定是這身皮裘護了我。看他雙頰凍得通紅,可莫要像我這樣發了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