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街‘肥鵬’告訴你們,搶生意也得看對象。”阿凜丟下血淋淋的菜刀,按雇主要求留下口訊,立刻衝出店門,處理妥衣物,大大方方鑽進地鐵。
兩站過後是香埗頭。停車的時候,他看到窗外貼滿了古裝電影《修羅道》的海報,背景猩紅,一片鬼蜮,中央卻立了個光芒四射的女子,白衣薄如蟬翼,體態婀娜,神色聖潔中帶了嫵媚,尤其是一雙深茶色的眼瞳,恍如晶瑩剔透的貓眼石。阿凜大吃一驚,細看小字,這片並非獨霸影壇的邵氏出品,陌生的公司名叫義勝,似乎和義幫關係匪淺。但蘇婭怎麼會搖身一變成了義幫旗下的影星,難道她沒及時離開奎鬆城,被公司捉了去?
又過了兩站,阿凜出地鐵,繞道深水埗。這是一片尚未整修的老城區,屋主大多在城內購置新居,老宅便廉價出租給偷渡來的打工仔。阿凜的祖屋是兩層木質結構,一層寬闊,二層為閣樓涼台,抹了桐油,防水防蟲。他8歲隨改嫁的母親搬進城區,10歲抵債入義幫,除了藍飛沒人知道他是在這出生的,不失為隱蔽的落腳點,隻要攢夠了錢,他們就遠走高飛……主臥傳來的說話聲令阿凜頓生警覺,他握著匕首掀起門簾,看到藍飛坐在黑白電視前,微光下的神色難以捉摸。
“……你醒啦,”阿凜晃了晃手裏的塑料袋,“我買夜宵去了。”
藍飛起身走近阿凜,快要貼上他臉頰才停住,“你買了什麼?”
“……魚丸。”阿凜喉嚨一陣發緊,不自在地錯開目光。
藍飛笑了笑,“你覺得我分不清魚腥味和血腥味麼?”
阿凜剛要解釋,猛然看見藍飛右手握了那柄銀燦燦的微型軍刀。他心髒一縮,捧起藍飛帶了血痕的手指急道:“你的經脈還沒養好,怎麼就急著練刀!”
藍飛看著他的眼睛一字一頓:“因為我不想成為你的包袱。”
阿凜隻是搖頭:“你怎麼會這麼想,我從來沒覺得你是包袱,如果不是你,我10年前就死了……”
“那些都是過去的事了,現在我們得好好談談。”藍飛歎氣,拉阿凜坐下,看著削鐵如泥的軍刀開口,“你為了救我出來,統共花了多少錢?你要當我是兄弟——”他臉頰一熱,垂首道,“你要是也中意我,就別扯謊。”
阿凜咽下道歉的話,據實以告:“打聽消息,買新身份、工具,雇船林林總總,剩下將近一萬,今天接了個三千塊的單子。”
一文錢難道英雄漢,他們要的東西都不能走正經渠道,價格更是翻倍。三千塊相當於普通白領一月的工資,卻不是買命的價。藍飛有些擔心:“那人沒死?”
“現在風聲緊,不興殺人,隻讓砍幾刀示威。你放心,我沒叫人認出來。”
藍飛沉默片刻,還是問出口:“我看了電視,那個張富勝是不是死了?”
“是。”阿凜沉聲道,“為了分散警力搜救。而且,如果隻有我一個人失蹤,立刻就會被當做內應通緝。”
他說得平靜,卻引得藍飛一陣恍惚。以暴製暴,以血還血他們可以毫不眨眼,可阿凜出道以來還未殺過一個無辜之人,心中不可能波瀾不驚。藍飛不知說什麼好,隻是靜靜握著阿凜的手,希望分擔對方的重負。
阿凜的眼裏多了一層暖意,“所以你要好好修養。”
藍飛看了眼自己的右手:“即使恢複靈活,力道也不比從前。”他左手挽了個刀花,說得輕緩,卻透出一股殺氣,“過去練左手是為了扮酷,現在要動真格了——或者,我改練狙擊更好?”
阿凜很快猜到他的心意:“你要找陳含報仇?”
“是他。”藍飛點頭,“電視裏放電影《修羅道》的宣傳會,我看到他了,他就在香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