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閑開門之後,門口躺著昏倒的貫童。
一別一個多月,看上去長大不少,左臉上留了一道刀疤,長出青色的一層胡茬,看樣子沒少吃苦,那還能咋辦抬回去喂水喂藥唄。
過了些許時辰,小少年清醒過來。
睜眼看見的就是趙閑捧著一個大白色帶蓋兒搪瓷缸子喝開水。嗞溜嗞溜的,賊順溜。
“老趙啊,給你添麻煩了哈。”
貫童一臉虛弱的嘶啞著說道。
“多個人就是加雙筷子加個碗的事兒,沒啥麻煩的,你就安心住下,沒毛病。”
“我我是想跟你商量下,你這店裏還能不能再添個人?”
“哥哥我這可不是一般地界,甭啥不三不四的玩意兒都往我這招。”
趙閑罵了句。
貫童沉默了一會兒,問道:“老趙,咱說真的,你看著不像一般的人物,瞅著比我有學問。”
“廢話,我大學咋說也是重點一本,拿過二等獎學金,你連買橘子都不知道啥意思的小屁孩.”
趙閑白了他一眼繼續喝水,相比於食物,江河湖水蒸餾四次之後,純淨程度就基本對人體無害,餓了喝水飽。
擱在平時,貫童肯定會回嘴,但今天這孩子格外嚴肅,認真的問道:“那現在有個青雲直上的機會,在你這養個人願意嗎?”
趙閑輕輕一笑:“你咋不直接帶來?”
“做人得講良心,你對我好我知道,缺德事幹不來。”
貫童的眼神格外真誠。
“那就帶來吧,小屁孩你記得,這是給你麵子。”
趙閑應了句,他沒想到居然出了個驚喜。
當天下午,貫童帶來一個人,威風堂堂,渾身上下裹著布條,跟個木乃伊似的,但特有範兒,感覺一般的法老活著時候都沒他牛逼,整個兒一plus版本。
站在長生雜貨鋪門前,歪著腦袋,叼著一根手卷煙,煙葉上好,卷煙用的也不是白紙,而是某種青色大葉風幹。
勁兒足,上頭,猛。
熟練吐出一個煙圈,指點江山問貫童道:“就他媽這兒地方?忒寒磣,屁大點地兒,我一巴掌就能削塌了。”
貫童一臉崇敬的信服,應道:“魏爺您說的是,但趕上這龍遊淺水的時候,不是沒辦法,您將就將就,漢高祖都有白登求和之辱,大丈夫都這樣。”
“嘿,你小子有學問,說話就是不一樣,等眼下的事了了,見到我家老大,他肯定賞識你。”
繃帶男人很喜歡的表揚貫童。
“這都是雜貨鋪掌櫃給我講的,他這人有學問,有本事,人還好,魏爺,您就說,這麼個世道,能容我這麼個玩意,三天兩頭的蹭飯吃,得多仁義。”
“好,看你麵子,我以後罩著這家夥,要是他真有才幹,也不是沒可能保舉給我老大。”
“小罐子,你要知道,在這末世,有幸接觸到我老大,那就算是頂了天的造化啊,我老大從前給咱們說過,有句詩講的好,萬國衣冠拜冕旒大概其就這意思了。”
“要真能有這樣的造化,那也是老趙好人有好報了。”
貫童深以為然,那位繃帶男人卻皺了皺眉,有些不喜的說道:“姓趙啊,這可不好,得曉得避諱,不然就屬於犯上啊,你有空跟你這朋友說說,讓他改個姓吧,在如今的天下,不是誰都配姓趙的。”
“您說的有理。”
一番相當冗長和不要臉的吹捧之後,繃帶男人終於推開雜貨鋪的門,然後仿佛化作一尊石雕,站在那裏,一動不動,眼睛都不眨一下。
這種狀態維持了整整五分鍾。
跟在後麵的貫童非常緊張,以為是這位大人的身體出了問題。
這一路逃亡下來,貫童很清楚對方身上的傷有多重,不由得很是擔心焦慮,朝屋裏招呼道:“老趙你嘛呢,搭把手扶一下啊,這位爺傷的可不輕。”
趙閑正算著這幾天的賬,手裏掰著半個窩頭吃,看著門外一大一小倆男人,很驚訝的喲了一聲。
嚼著窩頭含糊說道:“這位爺稀客啊,來裏邊坐。”
趙閑語氣如拉家常,聽在繃帶男人耳中,則如九天之上落下的雷霆。
“撲通!”
姓魏的繃帶男人,整個人倒在地上,五體投地。
“這怎麼個事,腿這麼軟嗎,趕緊著起來,我這地才掃完。”
趙閑上前扶他起來,安慰性的拍拍肩膀。
說實在的,他還真是怕這家夥撲到他懷裏大哭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