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點後,臨城淅淅瀝瀝地下起了微雨。
三人吃飽喝足後在街邊坐了一會兒才分開,柏菡一人坐地鐵回出租屋的心很堅決,許家兄妹拗不過她,三人就在地鐵口道了別。
柏菡到家推開門,發現客廳裏不隻韓馨一個人,還有一個看起來年紀與她相當的男人,兩個人窩在沙發上,韓馨正枕在他的臂彎裏。
見到有人來了,他們慌忙把身子坐直了,“你回來啦,你不是說要出差很久嘛?”
韓馨突然想不起柏菡的名字了。
柏菡蹲下把鞋放好,“明天就回去。”
當初她們說好的是不帶人回這裏,朋友來玩需要提前告知對方,不能過夜。柏菡睨了一眼那個男人,青灰色的利索短發,眼睛細細長長的,脖頸右後側豎著紋了一列英文字母,且抽煙。房間裏現在都是淡淡的煙草味。
她對紋身抽煙的人沒有偏見,除非他們身上的煙味沾染到她身上。
韓馨看到她不悅的表情,解釋道:“這我同學,他一會兒就走,不過夜,就來玩一會兒。”
那男人聽她這麼說低低嗤笑了一聲,“什麼同學……”
“好啦好啦,是男朋友。”韓馨瞪了他一眼,手用力掐了他腰間的一小撮肉,待他吃痛求饒才放開。
“行行,”他舉起雙手,露出無奈的表情,對著柏菡說,“這位大姐,打擾到你真是對不起,我這就滾。”
他走到玄關處,精瘦高挑的人,居高臨下看了眼柏菡,扁了下嘴,他收回“大姐”兩個字。
韓馨和柏菡說了聲抱歉,說不知道今天她回來,不然也不會這麼晚還讓他在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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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劇組再見到沈文導演的時候,尹子妍和柏菡都覺得他甚至小瘦了一圈,臉色有點垮。而下一秒就見他挺起了肚子頤指氣使起來,還跟以前一個樣。
沈文當然也看到了逼仄走道裏的兩人,早就在心底暗暗給她們記了一筆賬。就他生病這事,指定是段成和她們中的人幹的。但段成是男主角,犯不著和他過不去,這種暴露在大眾麵前帶著流量的人,隨便說上一句就會節奏四起。他可不想惹麻煩。
“柏菡!把那邊那堆文件搬來放辦公桌上去,疊整齊。”
“尹子妍!柏菡!還吃吃,都幾點了還沒吃完飯!買二十杯咖啡去。”
這種跑腿打雜的事這幾日沒少讓她們倆做,劇本也在不影響進度的前提下反複要求修改。
尹子妍把劇本當成扇子扇著風,喘著氣,“等這劇徹底結束了,我非罵他一頓。”
柏菡猛喝了一口水,吐氣,“加我一個。”
尹子妍笑話她,“你又不會罵人。”
柏菡不服,“我學。”
“哈哈,不錯,我教你。罵人不帶髒字,我的絕活。”
到底是入夏了,沒有冷空氣過境的時候,天便悶熱得很。氣溫一天天地升高,外景時的大量動作讓人都變得汗津津的,衣服和皮膚黏在一起,體力消耗變得很快。
接下來的幾場戲需要在海景別墅和附近的海灘完成,白天時海邊的溫度高得給人一種已經是盛夏的錯覺,等收工入夜了才有清涼的海風,偶爾會有人選擇沿著海岸線散一會兒步再回旅館。
柏致遠和餘平露從臨城趕來的時候,柏菡正和幾個人一起把要求的桌椅往海灘上搬,不過幾日,白皙的皮膚已經曬得微微泛了紅,袖口處已經生出了一道清晰的明暗交界線。
“柏菡!”
聽見聲音,柏菡抬眼看去,她的父母正急躁地從海灘上的樓梯下來。
餘平露一隻手壓著遮陽帽,怕被海風吹走。
柏菡前一秒還和尹子妍笑著吐槽些事解壓,這一刻卻
是笑不出來了。
她早料到他們是能找來的,憑著晏家的關係,這已經算是晚的了。但當他們真的出現時,柏菡心裏還是沒底。
就好像剛掙脫了馬戲團枷鎖的斑馬,還沒跑到草原深處,就被獵人團團圍住了。
他們急急地走到柏菡跟前,抱著手臂挺直腰杆,抬起下巴,掃視了一圈周圍好奇的人。
“別人的家務事你們看什麼?”一出口就是咄咄逼人的氣勢。
尹子妍揚起眉頭,輕輕吹了聲口哨,好一對父母。
見柏菡直直地杵在原地,沒有動作,餘平露貼近她低聲說:“跟我們回去。”
“不回。”柏菡垂眼,整理桌布的手又動了起來。
餘平露嫌棄地看了眼沾滿沙子和灰塵的桌布,“你就在這做這種工作?一個月能有幾千?你養得活你自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