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子裴撐著跟拐杖,亦步亦趨跟在後麵。走了一陣,盛銘扭頭過來問,“你跟著我做什麼?”看鄒子裴沒有回去的意思,也不理睬他,繼續一個勁往前走。
“木頭……你慢點。”
聽見身後的人這樣耷拉著臉喊他,感覺他一步一步走地有些吃力,又因為走不快而著急。看他這個模樣,心又軟了,於是放慢了步子走,好讓他篤定。
好在才住在兩樓,否則可得折磨死那個壞了腿的了。
打開宿舍門之後,便是一個門裏一個門外。盛銘臉上沒什麼表情,和平日裏相差無幾,隻是淡淡開口說:“行了,你回去吧。”隨即關上門。
在門後立了良久,聽不到外麵的動靜,於是重新打開門,那人果真在還站在門外。
鄒子裴就這樣定定地立著,露出一排白白的牙齒衝他笑,好像早知道他會再來開門一樣。
兩個人坐下來,平平淡淡地說了一些話。
盛銘說了一些關於自己的事。有關現在的生活,從前的記憶,以及過去年歲中所經曆的唯一的一個戀人。
他一個人生活。年幼的時候父母親離異了,他跟著父親。父親續了弦,和那個女人有一個女兒。中學時代,他從那個家庭中搬出來獨自生活,直到現在。後來,他遇到了小武,也就是之前的戀人。
說到此處,盛銘有些悸動。他說:“之後我又見過他一次,那時我們分開已有一段日子。時隔已久再談起,他仍隻說我是個少言寡語,幹淨沉默的乖學生。我並沒有後悔與他分開。因為分手可以有很多原因,但其中最悲哀的卻是:他從未真正認識我。”
覺得他是將回憶說到動情處,鄒子裴不做聲響,隻是伸了手去將他輕輕帶進懷裏。盛銘也不做掙紮,就這麼靜靜倚著。
鄒子裴心裏全然沒有一點喜悅,全被悲戚遮蓋,大概是心疼他,良久之後隻冒出一句話來:“和我在一起吧,我會對你好。”
仔細去想,偏偏就是喜歡你,沒什麼目的,隻是想和你自己開開心心在一起。
如果還有什麼不了解你的,就日後花時間慢慢去了解;隻要你願意說給我,我就樂意聽。從前那麼多的坎坷和不快都要嚐盡了,未來開心的日子想由我和你一起度過。你不必思前想後地去顧慮,隻要相信我。
那晚,鄒子裴沒有再問盛銘要什麼所謂的答案,似乎也已沒有那樣的必要了。
兩人都明白,不論多少年之後,他們仍會感到慶幸,曾經這樣交心地交談過。
把心裏所有的故事和秘密一點一點地攤開來,讓對方看清自己。
在過去的二十(baidu)年裏,鄒子裴從來都沒有如此躊躇滿誌過。
你的過去裏沒有我。曲折的流年,長長的過道,空無一人。我想要一直奔跑到最頂端的房間裏,對你說:“我在這兒,就在這兒。”
我就要這樣,漸漸地走入你的生活,走入你的世界,最終與你一道走。
世界的任何一處,隻要你在,哪裏都敢去。
14
年少時候非常迷戀聶魯達的詩歌。他寫:“我不知道如何回答。有那麼多的死者,那麼多被炎日決口的堤防,那麼多頭去碰撞船身,那麼多手在親吻時交握,那麼多事物我要忘記。”
——《晚安,巴黎》
平靜下來回想那日的情景,盛銘隻覺得心中顫顫巍巍。他知道,往前邁一步,就是鄒子裴的懷抱。
知道他心裏還有那麼些事沒能理清,鄒子裴也並不急著要個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