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
徐醫生在話筒那邊長長鬆了一口氣:“練非,你好好坐下來,深呼吸,不要著急……有個消息……壞消息……這樣吧,你把電話給尹先生,我先跟他說。”
“不。”我拒絕。
“……好吧,練非,你要控製自己的情緒,別太激動……是這樣,今天下午,你媽媽的情況突然惡化……搶救後本來已經穩定下來……沒想到晚上再次發作……死亡時間…大約是九點多……”
九點多,那時我在幹什麼?坐在昏暗嘈雜的酒吧,聽著掀天的搖滾音樂,看紅男綠女在眼前遊來蕩去。
抬起左手,按在自己的胸口,隔著皮肉與骨架,我可以摸到心髒在劇烈地抖動,一下比一下猙獰,就象一團正在被擠壓的痛感神經,絞痛得四肢百骸都麻木起來。
徐醫生緊張的聲音不停地傳來,似乎在叫我的名字:“練非、練非!!你怎麼樣?……快點吃藥!叫尹先生拿藥給你吃………練非!……練非……練非……”
手機從我指縫間滑下,我蜷起身體,依著路燈杆滑坐下來,已分不清此時流竄在血脈與神經回路裏的感覺是什麼,悲傷?痛楚?還是解放後的輕鬆?
吐出胸腔內的最後一口空氣,痙攣著的心髒阻止我吸進新的補給,窒息的感覺漫延到腦部,這不是第一次發作,這是第一次當我發作時,身邊沒有他。
在徹底失去意識前,我想這也許說明了我與他之間的聯係,終於開始慢慢減淡………
可是我命不該絕,吳燦鬼使神差般地想出來看我找到出租車沒有,及時發現倒在路邊的這具基本上已毫無生氣的身體。在離風暴最近的一家二流醫院的急救室裏掙紮了將近一個多小時,接受了好幾次電擊複蘇,我那顆定時炸彈般不穩定的心髒終於安靜了下來。
醒過來時吳燦正嚇得魂不附體地守在床邊,一見我睜開眼睛就開始東問西問,並詳細描述我的搶救過程,令我平添再世為人之感。
好不容易等那個好人停下來,我請他去幫我買一瓶新鮮的牛奶。
他立即站起來,檢查了一下我的輸液瓶,吩咐道:“你好好躺著再休息一下,我馬上回來。”
我點點頭,但是我知道無論他動作有多快,回來時我都不可能還躺在這張床上了。
吳燦的身影消失不到五秒鍾,病房的門再度打開,總經理助理先生麵色鐵青地進來,後麵跟著一時數不清有幾個的彪形大漢,氣勢洶洶,宛如黑道尋仇。
我感到有些虛軟,再次閉上眼睛,模模糊糊隻覺得被人輕輕抬起,搬到另一張床上,推著到了戶外,上車,行駛,再被抬下來,重新安置在更大更軟的床上,有人用冰涼的聽診器在我胸口滑來滑去的檢查,不時有竊竊私語斷斷續續響起,但聽不清到底在說什麼。
把眼皮掙開一條縫,身邊的儀器滴答滴答響著,在我看不到的那張屏幕上,想來有我心跳的軌跡,無規律地前行著,時不時留下恐怖的直線。
正前方是一麵雪白的牆壁,毫無裝飾物,我的眼睛穿不透這看來異常厚實的障礙物,但我清楚的知道,從牆的那一邊看過來,這個屏障就是一麵透明的玻璃,可以將整個房間盡覽無遺。
有個焦灼擔心的男人,正貼在玻璃的那一麵,用痛苦的眼神注視著我。
鍾未倫向我俯下`身子,小聲問道:“非非,讓他進來好不好?”
“我什麼時候可以去療養院?”看著床前吊瓶細管中的一點一滴,我答非所問。
“令堂的後事,我們可以先處理。”
我冷笑。先處理,然後拿骨灰盒給我看,他以為這樣我就可以少受一點刺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