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才垢穢形陋,不敢抬頭。”
“抬起頭來。”
那孩子沒有辦法,隻好略直起身子,抬起頭來。一張稚氣的小臉,幾縷碎發和著汗水,沾在寬闊的小額頭上,降服奇駿頗費力氣,汗水在小臉上淌成一道道小泥河,糊塗了麵貌。那孩子隻管眼觀鼻、鼻觀口、口問心怯怯的跪著。
“抬眼我看。”
那孩子愣了一下,猶豫半晌,隻得抬起眼簾。一雙眼睛,真格宛若清涼的春澗,晶瑩透亮,泛著令人難以回避的柔和的目光。柔和中不知怎地,流露出一種難言的誌氣,仿佛能射透蒼穹,哪裏是一個奴才所能有的。剛剛那春風落瑛倚馬射雁的剪影又恍惚於金枝玉葉的眼前,平陽公主一陣失神。旁邊從事低聲啟喚方才回過神來,隻掩口佯笑到,“果然垢穢,速賜臨溪沐浴,再賜新裝一套,更衣來見。”
一句話,弄得上上下下摸不著頭腦。一國公主,今日怎麼對一個不滿十歲的髒嘻嘻的奶娃子特別關注呢?
那孩子也是一頭霧水,卻沒有別的回話,隻是默默的全身而退,到溪邊梳洗更衣。那馬兒也懨懨的貼著他溜到水邊飲水。春水清冽刺骨,那孩子不住的打冷顫,清臒的俊影映在波光裏,被那東風一起吹皺……
“公主,他不過是個小奴才……”
“你懂什麼……看那兒郎的眼睛……”平陽公主整整錦袍,撣撣紅毯上的落花,低頭不語,若有所思。
須臾,見那兒自溪邊往山上來,烏黑的頭發在頭頂歸為一束,如駿馬之鬃,在風中散開。穿著皂青地牙白邊的短打扮,幼稚的身形中莫名透著一種不尋常的氣勢,稱著尾隨他身後的高頭大馬,真個王孫貴胄自愧弗如。
那孩子來到近前依舊伏身下拜。
“抬頭回話……”公主癡癡發問。
那孩子再抬起頭來,隻見好一張俊秀英氣的小臉膛,好一雙衝雲破日的寒眸子,好一派清奇脫俗的勇氣勢。
平陽公主心中一顫,“你姓字名誰?”
“奴才”,那孩子又垂下眼去,朗聲謹答,“奴才叫衛青。”
“哦……本宮猜你……”,平陽公主垂下眼簾尋思一陣,宮中少弟劉徹今年十五歲了,看這小孩子……“你有十歲嗎?小小年紀,誰教你如此本領?”
“奴才下賤之人,豈敢言師。不過平日喂馬,知些馬性而已。”
平陽公主嘖嘖連聲,“你小小年紀,言語間竟有些見識,若說無師,便是天資過人了……本宮不懂相術,但粗觀你形骨麵貌,絕非久居人下之人。今後本宮必將揀選良師,爾當學以詩書,習以刀劍、馬術,以待天時,方不負上蒼造人之初衷……”
那孩子的動作僵在那裏,“奴才草芥鄙陋之身,安敢妄此……”
“衛青,抬頭答話……”
“是……”那孩子略抬眼簾,一雙寒眸子,閃閃惶恐不安。
平陽公主忙閃了眼光,“衛青,本宮問你,此馬可是咱們府內之馬?”
“不是,也不像馴化過的畜生,奴才猜想,許是販馬商隊中走脫的良騎。”
“衛青既能馴得此馬,此馬又肯順從你意,本宮就將此馬賞賜與你,以學騎射。”
“奴才愧不敢受。”小衛青伏地叩首。
“從今後,你隻管與本宮牽馬,其餘雜事一律免。衛青,你可有其他家人在本宮府中服役?”
“奴才的母親,姐姐皆是府內家奴。”
“哦,今日遊春儀仗中,可有爾親人?”◥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奴才的三姐是府內的弦歌伎子,今日隨從公主,在儀仗中侍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