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個厚道人吧。”
“怎麼說呢?”
“厚道人喝酒臉紅啊。”從事笑他的無知。
“那不厚道的人呢?”
“當然是越喝越白了,傻小子!”
“剛才那個內侍說的什麼‘酒興正酣’,是什麼意思啊?”衛青想起宮門外宦官的宣旨。
“哎,那就是說陛下喝多了,拉著姐姐不讓走唄……”
衛青想起自己的姐姐,頗能會意的點頭笑了,這麼好吃的點心,姐姐還沒有口福吃過呢……衛青剛想問從事,點心可不可以帶回去,還沒等開口,就聽得外麵一陣亂,兩個宦官一起進來,“陛下送公主出來了,快迎駕,快!”
從事在前麵跑出去,又回頭對衛青說,“快去帶車馬過來!”
衛青被這種氣氛弄得有些緊張,忙去帶馬。引著車馬將到內宮門時,隔著宮牆聽到一陣熟悉的大笑聲,宮門口宮人內侍早跪了一地,衛青不懂宮中規矩,騎在青驄馬上沒有下來,那放肆地倚瘋撒邪的笑聲更牽引了他的思路,讓他一時忘了和旁人一樣下馬伏跪。
身為人奴,他的好奇心從沒像此時這麼大過,以至大到讓他忘了此時身處何地,將見何人。他充滿好奇的引著馬靠近宮門,勇敢的凝神聚目,期待著那笑聲的主人露出他的廬山真麵目。
一個身著大紅錦袍的酒狂少年,歪斜著身子依靠在他錦衣華服的皇姐身上,全身幾乎癱軟的踉蹌出來,嘴裏一刻不閑的放聲說著誰也聽不清的酒話,隻能聽清兩個字——就是不斷重複的“皇姐”。
好奇心讓衛青更加無畏的帶馬前走幾步,騎在馬上居高看得如此真切,那就是而今的天子!那是一張如此年輕的麵龐,帶著輕狂不羈的神情,健康的肌膚因沉醉而敷上一層均勻的酡紅,他的眉長而且濃,眉關此時緊緊絞在一處,卻在剛勁的嘴角勾出一抹玩世不恭的笑意;他的鼻梁高挺且筆直,鼻尖上映著一點彤色的燈光;他的眼睛虛掩著,深深的陷在棱角分明的眉弓下,燈影裏映出一點散碎的光,那麵頰上星星點點又是什麼?——他流淚了,他在哭啊……衛青心中一緊,手上不自覺的使了些力氣,那馬兒會錯了意,突然嘶鳴了一聲,劃破了長夜。周圍的空氣都緊張得凝固了一般,那虛掩的眼睛忽然向著馬嘶的方向睜開了,衛青愣在馬上。
那黑眸子是如此的凝重而充斥著霸道與威嚴,黑得像烏雲遮了月亮的暗夜蒼穹,卻在燈火中閃著霹靂一般的光。那原本散碎的目光,與馬上的小兒郎對上的時候,突然聚集在了一起,那癱軟的酒醉龍軀躍然挺直……
那是一雙讓人醒酒的寒眸子,即使在這無邊的暗夜中,即使在這高牆的囹圄內,即使在這惱人的鼓樂裏,即使在他——劉徹想借著酒瘋佯醉而永遠躲過這虛偽的利益婚姻的一刻,他也在這雙帶著稚氣的清冽寒眸子中突然有了幾分清醒——是那春山春水間清涼的目光,是那輕捷幼稚尚待成長的身形,是那與幼稚身形形成巨大反差的高頭大馬……他早就認得了——那是他在山坡上狩獵未遂的脫兔,亦或是他將有意馴化的蒼鷹,也或許是正如這漫天彩雲後羞怯得未及灑落銀暉的朗月……
衛青眼睜睜的看著那烏光散碎的黑眸子在他的臉上聚了光,那光仿佛捏住了他的下頜,扭住了他的脖項,扳住了他的肩膀,不許他措動一下……
凝固的空氣中,蕩漾著濃重的酒氣。匍伏在地的宮人內侍,都惶恐的等待聆聽“殺無赦”的上諭……平陽公主也無計可施的惶恐的看著他英俊神氣的小騎奴,衝犯了這禁宮中“窺瞻龍顏,殺無赦”的禁令,更何況是高居馬上的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