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了脊背上的灼燒,隻剩些生生的痛楚。衛青解散了頭發,沒進了藥水中。
劉徹嚇了一跳,自盡!!剛要闖出去,衛青又從水中露出頭來。劉徹又縮回了腿。隻見他就著水理理頭發,胡嚕了兩把臉,簡單洗洗身上,就站起身來,那還沒完全長成的身形讓劉徹小腹一緊。再看,衛青已轉過身去要出去拿衣服了……
那背上赫然一張血網,雜亂交織的血痕和掀翻的皮肉刺了劉徹的眼睛。他不是沒見過鮮血,可這脊梁上的血網卻深深的網住了他的心,網住了他的春情,他的眼睛有些濕了,心中竟有些不忍,轉身悄悄從帳後的簾門走了……
衛青聽了響動以為是那個宦官,忙出了藥桶,擦幹身體,穿上衣服,束緊濕漉漉的頭發。不過半天也沒人進來,哦,自己還沒喝這赴死的酒吧。衛青端起酒杯,一口幹了,不像上次宮中的喜酒那樣甜辣,也是一股濃重的藥味,本來吃不下點心,做個餓死鬼也罷,可這麼苦的酒,苦得人打冷顫,他還是拿了點心往下壓,點心的甜酥此時已如嚼臘……
(七)
夜深人靜時傳來滾滾雷聲,風終於壯起了膽子,呼呼的搖蕩著柳絲。躁蟬住了口,這真是天心就是聖心啊!聖心不悅,天亦不言,聖心淤滯,天顏降怒,風雲作色,就要有一場大雨了……
多巧的好雨啊,可以留得新人,也可擋了上大夫不放心的腳步吧……春陀帶著笑在大帳門口候著皇帝好事完了,叫他進去收場。這個小皇帝的賊心眼兒還真不少,病得難受點兒還老實,天一擦黑兒,說頭不那麼疼了,就開始在帳中打轉兒的找茬口兒,終於忍不住,和春公公耳語了幾句實話。此時側耳一聽,裏麵除了水聲,什麼動靜也沒有啊?一會兒,一個人影帶著點兒陰霾從大帳後麵踱出來,那不是皇上嗎?春陀忙迎過去,“陛下……您這是……”
他見過劉徹的喜、怒、哀、樂,可從沒見過他的這種表情,那應該叫做難過吧……“陛下,要不傳上大夫吧……”
“上大夫?”劉徹一時沒反應過來,“口改得倒快啊!”劉徹白了他一眼,“朕頭疼,沒這個心情了……”
“奴卑尊旨,隻是陛下,雨就要來了,您得進帳安寢哪,那個衛青怎麼辦啊?”
“……”,劉徹皺皺眉頭,那背上的血網曆曆在目,“你進去,讓他仍回原營歇了吧……朕在這裏吹吹風……”
……
“衛青。”
衛青又跪下。
“先回原營,等候發落。”
“?”衛青摸不著頭腦的揚起臉。
“盼著死呐?傻孩子”,春陀扶他起來,“讓你回原營先睡覺。你是不怕死啊,還是不知道什麼叫死啊?!回去吧,不用關禁閉,就到你原來的營帳睡。”
衛青有點發呆,隻得莫名其妙地站起來……
“等等,嗬?你還吃點心啦?心可夠寬的啊,再拿兩塊兒吧,鬧了半天,也沒給人你飯吃吧。”春駝用荷葉包了點心塞給衛青。
衛青已經徹底暈了,抱著點心,傻傻的看著春駝。
“叫我春公公就行了,什麼時候死,我再去叫你……”這孩子是個十足的實心眼兒吧,一看見那幹淨的眼睛,和那正經的表情,春陀就想笑。
“春公公”,衛青跪下了,“春公公,我隻問一件事,公公若是知道,在我死前,好歹告訴我個音信。”
春駝一把扶起他,那孩子的眼淚雨點般的落下來,看得人心裏寒噤噤的,好不生憐,“不用跪我,快說吧。”
“我的馬……有人掩埋嗎?”
還以為他要問皇上倒底怎麼發落他,沒想到,這個孩子不隻是實心眼兒,還有點兒死心眼兒吧,哎,也難為他,怪可憐見的,春駝搖搖頭,“陛下病了,全營都亂了,誰還顧得上你的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