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公公!我死之後,求公公找人把我的屍首拖到馬屍邊上……”
“……”宮中多年,看那要死的人不比活人少,可此時春駝看著他淚眼模糊,哽咽不成聲的樣子,眼睛卻也有些濕了,“傻孩子,你活不活,得聽皇上的,死不死,也得聽皇上的,埋不埋還得聽皇上的……你隻知道牽掛那馬動這麼大的心,卻不知道有人牽掛你的良苦用心哪……快去睡吧……”
“牽掛我?”衛青垂著頭抹著眼淚,踉蹌出了大帳……
……
風送雷聲,裂缺霹靂,轟然而起,颶風甩下豆大的雨點,劉徹在大帳的陰影下看著那個身影出來,迎著風,步子卻不急,走了不遠,忽然停住,劉徹以為他覺察了,再看去,隻見那剪影的頭抬起來,向了天,正一道閃,衛青的背影映得雪亮。劉徹全身一凜,再看衛青,向著柳樹外邊的橫溪莽蕩飛奔而去,暴雨從空中亂砸下來……劉徹的視線迷蒙了,他看到矯健的青驄馬,上麵一個俊捷的小兒郎,向驟雨中的黑莽蕩跑遠了,他揚了鐵鞭,催趕白馬,追!追!追不到……
“陛下!快進來啊!”春駝見他站在雨裏發呆,慌忙拉他進帳。
“不!”雨水掩蓋了他的眼淚,他被拖進大帳。
“給朕備馬!快!他要跑了!!!他要跑了!!!!”劉徹腳步慌亂的圍著春駝轉,“朕要他!朕要他!”
“陛下!陛下!冷靜一下!!陛下!!”春駝奮力的按住他,“陛下,不可聲張啊!”
春駝沒說不能追,卻說不能聲張,倒讓劉徹停了下來,隻是揚著臉在大帳裏轉,眼淚撲簌簌的往下落……
“陛下,不是要保全他的嗎?難道讓全羽林的人馬都集齊了,連夜搜他?!那時,悠悠眾口,陛下還能保全得了他嗎?”春駝一邊給他擦臉,一邊給他拖換濕透的黑紗衣。扶他坐下。
劉徹哪裏做得住,又跳起來,要發作。
“陛下,上大夫離得近哪……”
劉徹悶了口,一言不發,在帳中團團打轉。
“陛下,他往哪裏跑了?”
“往溪水那邊……”
“陛下,奴卑猜他不是逃跑。”
“什麼?”劉徹顧不得讓他看出掉了眼淚,盯住他,“春公公……”
還真叫得肉麻呢,春駝哄他坐下,按著他喝口水,才說,“奴卑看那孩子的眼睛,死都不怕,怎麼會做逃兵呢?那是個實心眼兒的孩子……”
劉徹聽了上句剛安靜了一刻,聽了下句又跳起來,“不行!實心眼兒啊!那就是去自盡了吧!”說著就往外衝。
春駝拉住他的衣袖跪下,“求陛下憐憫奴卑吧,陛下鬧了一下午,又中了暑,才好些,又要頂雷冒雨的去追個傻孩子!這麼大的風雨雷電,倘若有個閃失,奴卑千刀萬剮,粉身碎骨都無所謂,大漢的江山社稷……”
“你以為朕要他也做個上大夫嗎?!他是鬆柏啊!他敢打匈奴啊!!漢興六十年,朕要有自己的江山社稷!!!!朕的南宮皇姐要有人替朕搶回來啊!!!”
“陛下!!陛下!!!”春駝被他拖著在地上滑了一段,攔是絕攔不住了,春駝掙起來,“陛下!陛下!奴卑知道他幹什麼去了?”
“什麼?!”劉徹猛地俯下`身,攥住春駝的臂膀。
“他可能是去埋馬了……”
“你說什麼?”
“剛才他問奴卑,他的馬可有人埋。他還求奴卑,他死之後,讓奴卑把他的屍首和馬的屍首拖的一塊兒去……”
“什麼?!那,那不還是要死嗎?!朕這就去!!”
“陛下,陛下!奴才和他說了,他得聽陛下的……他心眼兒實,不會自己去死的,他還隻是個孩子……陛下執意要去,也不能騎馬去,奴卑親去套車,奴卑趕車帶陛下去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