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青,清查完畢,未央宮正殿等朕!!!”
“臣尊旨!”
……
夜深了……衛青重新走上未央宮高高的宮階,心裏才覺得後怕。正殿燈火通明,劉徹站在正中,鄭重的看著他走進來。
“臣衛青,有失職之罪!”衛青雙手托起劉徹的佩劍,雙膝跪倒。
“仲卿——”劉徹聲音壓抑著顫唞,雙手扶起他,“仲卿——”他從沒叫過衛青的字,此時竟哽咽了,一把緊緊的摟住他,把頭靠在他的肩膀上。
衛青從沒如此忘情的同樣摟緊他,感到他臉頰的溫熱,才覺得心吞進了肚子裏,眼睛竟有些濕了……
“如果此時那弩箭已在朕的胸口,仲卿能想象此時會是怎樣的情形……”
衛青摟得緊了,卻不說話。
“如果此時那弩箭已在仲卿的胸口,那麼此時朕摟的就將是……”劉徹摟得更緊了……
夜未央,銅壺滴漏竟如此清晰……
兩人不知多久才鬆了手……
“陛下……倒底是誰……”
劉徹的黑眸子泛著冷光,“也許是武安侯……前些時日,他和朕的母後一起扳倒了魏其侯,他曾讓母後向朕求情,不讓郭解搬到茂陵去……”黑眸子突然閃過一道光……
衛青蹙了眉頭,“武安侯是陛下的親舅舅啊……”他感到無法理解……
“哼!”劉徹冷笑一聲,“仲卿……”他此時叫這兩個字,覺得心裏無比塌實有力,“仲卿……不管是誰,他們多半都是朕的親人,是朕的親人看不得朕活著……”
“……”衛青看著黑眸子裏的那痕凝重的淒涼,心裏一軟,不禁莫名油生一種憐憫……
“你是個心軟的厚道人……”黑眸子從不放過寒眸子裏任何敏[gǎn]的細節,“天子劍下,第二個祭旗的仍是個自己人!怎麼樣……”
“……”衛青沒有回話,隻是看著他。
“朕告訴你,就是這漢匈之戰,多年來說到底也是自己打自己!”
“陛下指的是‘中行悅’。”衛青蹙緊眉頭。
“沒什麼可心軟的,也沒什麼可憐憫的,仲卿!該去了!該去飛了!!”劉徹把那佩劍重新跨在衛青腰間。
“臣,必將萬死不辭!”衛青要跪。
劉徹拉住他,“永遠在朕的身邊!永遠是朕的衛青!”
衛青利索的點一下頭。
……
衛青輾轉反側難以成眠,妻已睡熟,東方已然發白。他披起衣服,踱到院中。露水正重,凝在花草葉上,草蟲輕輕的唱著。
他輕輕推開外甥的房門,霍去病趴著睡得正香,被子早已踢在一邊。衛青過去輕輕把他翻成平躺,蓋好被子。坐在他的身邊,看著他乖巧的睡相,翹翹的小鼻尖倔強的挺著,霍去病的鼻子最像自己……衛青臉上浮起無限滿足的笑容……
“舅舅……”霍去病喃喃囈語,不知做得什麼夢。
衛青不吵他睡覺,輕輕帶上門出來,東方已有紅霞……
“不會的……”,衛青歎了口氣,“絕不是陛下的舅舅……不是……”
……
(三十二)
次日朝議的緊張氣氛可想而知,鴉雀無聲的大殿中,君臣都陷入深重的陰霾,王公貴戚、輔政大臣,人人自危。
劉徹暗黑的眸子閃著冰冷的光,“朕早就說過——”他的聲音今天尤其顯得宏亮而無情,震人心神,“什麼豪俠?!都是為害一方的豪強!!禍國殃民的敗類!!朕早就說收了他們的地——竟然還有人給這些雞鳴狗盜之徒講情!!更有人私比春申、孟嚐,養著這些人手!!你們都是春申、孟嚐,那朕是什麼?!朕是桀、紂嗎?!”
“陛下萬歲——”底下群臣全部嚇得伏在地上,山呼萬歲,不敢抬頭。
“從即日起,清查長安所有豪強土地,一律繳沒,豪強都給朕滾到茂陵,給朕開墾茂陵去!!”劉徹咬咬牙,“諸位‘春申’、‘孟嚐’!都好自為之!!”